能制服对方,然后才是道义的用武之地。
倘若骫骳硐里的两拨人有着千余年前的警惕,檀问枢根本就不用逃,他只需寥寥说几句话,就能保证这两拨互不熟悉的人打得不可开交,等到死伤个把人,他再从容地站出来点破误会,这两拨人直到分道扬镳的时候都不会怀疑他。
可是骫骳硐里的上清宗修士,让檀问枢感到没底。
上清宗修士们一来骫骳硐,就把硐子搜了一遍,将三个散修“请”过来,上清宗的修士们自觉很不客气、很不讲道理了,但在檀问枢的眼里,他们客气得几乎离了谱。
三个散修在他们面前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力,他们还好声好气地商量,措辞礼貌,解释得也很多——檀问枢怀疑上清宗是不是天天把自家修士喂毒丹药,把自家弟子都毒傻了?
檀问枢不会承认,但不安如影随形。
一千年,五域变成了他完全不能接受的模样。
可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变了。
人心欲望还在、恩怨依然不休,这个因浮想而成型的浮沫……为什么就一直没有碎呢?
这不应该的啊!
檀问枢将不安按下。
他蛰伏得太久了,与这尘世有了太多的隔阂,所以才没能理解这泡沫之下的真相,这当然全都怪季颂危,若他没有落到这钱串子的手里,也许早已恢复了当年的实力,何至于蹉跎五六百年?
戈壁的风沙将一切都搅得稀巴烂,毁灭一切的是风和沙,被毁灭的一切也是风和沙。
檀问枢竭尽全力向黄沙下方遁行。
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不敢和沙暴硬撼,瀚海魑一张口,吞下一个他绰绰有余。
然而不知是否是他附身的这个修士实力太差,又或是这风沙远超他的想象,无论檀问枢怎么卖力遁行,顶上的沙暴依然不时卷过他,以几乎要将他撕碎的巨力裹挟他,让他先前的遁行白费,只得重新下潜。
倘若他还是那个化神魔君,何至于如此狼狈?
千百年修行毁于一旦,紧接着又蹉跎千百年,像个被人世抛下的老古董,什么都不理解了,檀问枢不爱细想这个。
可当他不得不像条狗一样狼狈地刨着黄沙,一个劲地往沙里钻,谈不上一点体面和从容的时候,他的悠闲自得便像是泡沫一样,率先破碎了。
黄沙之上,一架驼车在风里不摇不动。
曲砚浓趴在驼车的窗口,饶有兴致地欣赏沙海狗刨。
申少扬伸长了脖子,试图从她留下的缝里窥见窗外的风景,他很好奇是什么样的景致,能让曲仙君如此兴奋。
然而窗外只有昏天黑地和风沙。
“化神修士的神识不是金丹能比的。”祝灵犀在灵犀角里很实在地说,“曲仙君能看见的东西,你肯定看不见。”
申少扬回头看看三个同伴。
祝灵犀三人都规规矩矩地坐在角落里,似乎谁也没像他一样犯傻。
“我感觉檀问枢就在附近,曲仙君也许正在找檀问枢。”戚枫深深疑惑,“但又不是很确定。”
“那你们都不好奇吗?”申少扬纳闷。
“反正什么也看不到,不如选择相信曲仙君。”富泱沉着地说。
申少扬半信半疑地点头。
曲砚浓忽而抬起了搭在窗框上的手,朝驼车外挥动了一下。
申少扬蓦然回头,朝窗外拼命张望。
窗外依旧昏天黑地,只有风沙。
曲仙君刚才到底在做什么呀?
申少扬憋得难受。
他突然回过头。
三个伸长了的脖子,正拼命找缝隙,朝窗外张望。
三张焦急张望的脸对上他的目光,霎时尴尬了起来。
申少扬用目光谴责这三个假正经。
假正经们看天看地。
曲砚浓依然趴在窗边。
“上一次你没看见。”她说。
千年前,她终于晋升化神,将檀问枢撵得像条死狗,她将檀问枢赋予她的一切都如数奉还。
但卫朝荣没看见。
卫朝荣走到她身后。
“我现在看见了。”他说。
迟了一千年,但又偏偏适逢其会,偏偏凑巧。
她没有忘记她的痛苦。
也从未遗忘他。
他看见了。
透过遮天蔽日的风沙,在不远不近的黄沙里,檀问枢如沧海一粟,拼尽全力向黄沙伸出遁行。
然而檀问枢看不到,每当他向下遁行一丈,他下方的黄沙就填补一丈。
无论他遁行到何处,无论他下潜多久,他都始终停留在原先的位置,头顶只覆盖着三丈的黄沙,一寸也不增加。漫卷的狂风行过,时不时就卷过他,将他向长空抛起。
拼尽全力,依然在原地。
“之前卫芳衡问我,戚长羽像谁?那人也像是戚长羽一样,在我面前像条狗吗?”曲砚浓叹口气,“我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