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的肩膀磨穿。
血从伤口中涌出来,却在转瞬之间被风沙带走,什么也没剩下。
季颂危浑不在意。
他很清楚檀问枢附身他人的弊端,被附身者的伤势会反过来损伤檀问枢的残魂,而季颂危正是希望檀问枢伤得越重越好。
钱串子在狂乱的沙暴中深深叹息,倘若没有二十多年前的事,这沙暴对他而言根本谈不上威胁,他本该闲庭信步,此刻却要时刻小心。
纯白道袍的边角忽而凝滞了。
巨蛇嘶鸣,在狂风里让人毛骨悚然。
季颂危的眉毛紧紧皱了起来。
东南、正西,两只瀚海魑仿佛察觉了这片沙暴的异样,不约而同地赶了过来,堪堪将他截停。
瀚海魑这样的精怪,对于元婴修士来说是大威胁,但季颂危就算状态不佳也能打发。
然而他多停留一分,就多一分被曲砚浓察觉的可能。
季颂危绝不想在这里见到曲砚浓的那张脸。
他不去看那两只瀚海魑,随手推开沙浪,急速向前穿行,只要将这两只瀚海魑甩开一段距离,再隐匿气息,就不必受其骚扰了。
季颂危眼力、心力都是一流,那两只瀚海魑能有什么行动、何时撞到他身边,他一眼就看得明白,纯白道袍的衣袂与瀚海魑贴面而过,轻盈得没有一点负累,转瞬就要消逝。
然而就在季颂危近乎傲慢地甩开瀚海魑的最后一刻,其中一只瀚海魑不知怎么的向前跌了一跤——黄沙精怪居然也会跌跤?
倘若传出去,简直又是一桩发梦般的传闻。
但这发梦般的事真的发生了,这只瀚海魑向前一跌,张开的巨口恰恰咬住了季颂危的肩头,渗出一点黑血。
季颂危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意外发生。
他受的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他本该从容中带点恼怒,将这离奇的精怪打成飞灰。
就在此刻,檀问枢动了。
先前黄沙的侵蚀让他血肉模糊,看上去格外凄惨,然而这种皮肉伤对檀问枢的残魂损伤不大,至少他还留有一点余力,在这一刻猛然挣裂了衣衫,从季颂危的手里游走了。
生死一瞬,檀问枢居然爆发出了惊人的实力和勇气,撞进沙暴里,借了一股长风,转眼就不知被吹到哪里去了。
季颂危瞪着手中那一件破布衣衫,在沙暴中久久不能回神。
这世上没有这样的巧合。
他蓦然抬起头。
黄风满地,沙海茫茫,偶尔几缕微光透过罅隙,又被风沙绞得粉碎。
在昏黑的天地间,一道杳冥幽晦的身影与风沙混淆,几缕微光偶尔擦过她的轮廓,又被风沙搅碎,仿佛那道身形也扭曲地融散在狂乱混沌的风沙之中。
这道身影遥遥迢迢,俯瞰着他,也俯瞰着风里被裹挟着带走的人,幽晦不动,早已不像是人的身影,而像是一种超越幻想的可怖存在。
在这混沌世界中,仿佛一个古老幽微的可怖神祇。
冷酷地、玩弄地、无动于衷地默送每个渺小虫豸走上扭曲的命运。
季颂危有一瞬心悸。
但这惊悸很快便消散了,变成了更深的恐惧。
他认出了那道身影,而他本希望这个人永远不要出现在三覆沙漠,更不要在此刻出现在他面前。
至少,应当等到他解决檀问枢之后再出现。
“曲砚浓!”恐慌堆积着,变成了愤怒,季颂危从未在她面前如此不客气,他几乎是冷冷地瞪着她,“你在做什么?”
那道幽微如古老神祇的身影渐渐近了,她身后还跟着另外两道身影。
季颂危的目光触碰到最后那道黑黢黢的身影时,他愣了一下。
曲砚浓平静地望着他。
“我来帮你处理这具魔蜕。”她的言语如流水,在这戈壁中淙淙地流走,转瞬就消散,让人莫名地恐慌。
“哦。”季颂危忽而说不出话了。
但曲砚浓却有话可说。
“这回抓到了檀问枢,还和上次一样,打算交给我吗?”她微微笑着。
她分明是故意的!
方才就是她在出手,是她让瀚海魑多行一步,是她让檀问枢侥幸逃脱,是她故意放走了檀问枢,还偏偏要用这种状似巧合的方式,满含戏谑地俯瞰着每一个被她玩弄在掌心的人!
做了这一切后,她居然还能如此含笑地看着他,说出这种几乎无耻的话。
季颂危感到五脏六腑也像是暴露在风沙之中,被风沙永无止境地搅动。
他知道她想做什么!
明明可以用最粗暴简单的手段达成目的,却偏偏要学着猫捉老鼠,给予人虚无缥缈的希望。将一把刀悬在人的头顶上,偏偏不落下,安然地欣赏着屠刀下的人溃不成军,自取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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