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惊叹,要么松懈,就算是最警惕的人,将陌生的骫骳硐探查一番后,也会稍稍放下心来,和同伴说笑两句。
但这群人没有。
他们沉默着,不说话或坚持传音交流,行动无声,脚不沾地,仿佛数个孤魂野鬼一般无止境地在骫骳硐里反反复复地游荡着,要不是他们偶尔会本能地引起灵气的细微波动,就连檀问枢也可能忽略他们的存在。
这样反常的做派,若非这群人集体发了疯,那就是在寻找某个人。
寻找一个藏匿在这骫骳硐里的人。
檀问枢几乎要发了疯。
这群人赶来的时机太巧了,巧到他难以说服自己视而不见——他刚进骫骳硐,这群人就紧跟着进来了,这不可能只是巧合。
这群人是冲着他来的。
然而檀问枢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这群人到底是怎么能追踪他的行迹的?
他知道这世上巧合太多,他没法保证旁人不会误闯这个骫骳硐,因此他进入骫骳硐的时候极谨慎,确定里里外外没有任何机关阵法,也没有谁留下的奇物异宝。这个骫骳硐里绝不存在任何会将他行踪传递出去的东西。
就连他先后两次附身的修士的东西,他也全部扔了。
檀问枢可以确定自己什么东西也没有夹带。
如果谨慎惜命也有等级,檀问枢自问已经做到了甲等。
可骫骳硐里微微紊乱的灵气诉说着另一个故事。
檀问枢忽而从其中一个硐子挪向另外一个。
几个呼吸后,有人停在檀问枢原先停留的硐子前,蓦然出手。
处在虚实之间的硐子隐隐约约地震颤,在那人面前坚持了片刻,很快冒出一阵浓郁的青烟。
黑衣纱笠的人挥了挥手,驱散了青烟。
原本是硐子的地方变成了一道粗糙的墙壁。
三覆沙漠中最不稳定的骫骳硐,稍有些风吹草动,其中的某些硐子就可能崩塌消失,顺带带走藏身其中的人的性命。
黑衣纱笠人对着那面粗糙的墙壁看了一眼,转身向其他硐子走去。
等到黑衣纱笠人的背影消失后,檀问枢才艰难地从对面的硐子里出来。
他甫一离开,身后的硐子就蓦然化为了青烟,喷了他一身,檀问枢花了不少功夫才从烟尘里脱逃,大汗淋漓地靠在硐子消散后形成的墙壁上,像条离了水的鱼。
黑衣纱笠,这特征已足够明显了,这群悄寂无声潜入骫骳硐的人,就是先前与上清宗照面的那波人。
七八个元婴修士,显然不怀好意,充满警惕。
檀问枢几乎喘不上气。
他附身的这个修士只是个金丹,而他甚至不知道这群人究竟是谁!
什么人知道他的存在,却藏头露尾,并不和上清宗同路,秘密来捉他?
檀问枢离开知梦斋的时候设想过很多次逃亡,遇见季颂危他不意外,遇见曲砚浓他不意外,遇见上清宗修士他也不意外,但这群人他真的不认识。
这又不是千年前,那时候他的仇家应有尽有,他自己完全数不过来——这都已经过了一千年,人事已非,他的仇人差不多也该死光了,他理应能数清!
被迫隐姓埋名了多年的过气魔君久违地感到不甘和困惑。
这一生让无数人煎心衔泪痛恨无穷的魔君,在这一刻也很想大喊一句“为什么”。
檀问枢恨不得拉着其中一个黑衣纱笠人问问明白:他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黑衣纱笠人听不到檀问枢心里的呐喊,如果他们能听到,一定会顺着呐喊声找到他。
骫骳硐里依旧安静得像是所有人都死了。
每一刻的安静,都沉沉地压在人的心上,几乎将人压垮。
黑衣纱笠人无声息地扫荡着这座骫骳硐,他们对三覆沙漠的天然避难之所谈不上敬畏,眼睁睁看着某些硐子消失也无动于衷,然而他们的做派也谈不上肆无忌惮,至少没有人刻意毁坏任何硐子。
檀问枢尽力将自己变成一条灵活扭动的虫豸,一个硐子一个硐子地向骫骳硐的出口挪移着。
最初,为了躲避来人,他一路躲进了中间靠里的骫骳硐里,本以为这几人稍作查探就能退去,到时他再回转也不迟,谁知这一熬就是两个时辰。
黑衣纱笠人熬得住,檀问枢却熬不住了。
他附身的修士只有金丹修为,全靠他消耗残魂才撑住元婴修士的搜查——檀问枢本是为了休整才来这骫骳硐,谁知来了一趟,反而伤得更重了。
再耗下去,他连金丹修士都不敢附身了。
骫骳硐的出口处,两个黑衣纱笠人静静守着。
檀问枢暗骂一声。
要不是这群人当初突然闯进骫骳硐,他也不会冒险冲进沙暴里,不会受重伤,此刻就可以随便选一个人附身,直接离开骫骳硐,何须搞得这么麻烦?
这三覆沙漠里,竟没一个好东西!
黑衣纱笠人在骫骳硐中四处探查,渐渐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