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砚浓慢条斯理地抬起踩在檀问枢脸上的脚。
檀问枢咳出一口血,又差点被血呛到,喘了半天气,终于喘匀了。
“蒋道友,你要是早点来找我,咱们早就说开了。”过气魔君很和气地说,“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闹成这样呢?”
主要是蒋兰时把他闹成了这样!
若没有蒋兰时那一炸,他这具躯壳怎么会成这样?
檀问枢笑着,带点隐晦的恶意,“什么化解道心劫、结束天倾地陷,本心不本心,都是狗屁。”
“季颂危就是想利用你。”他说,“也就你这种傻子才信。”
第164章 黄沙三覆(二一)
蒋兰时的神色没有半点动摇。
同样的话, 她从不同人的口中听过了无数遍。为她好的、恨季颂危的、想要撺掇她从而谋好处的,翻来覆去把她和季颂危相识的一千多年分析了个遍,过往稀碎。
这世上想要季颂危不得好死的人太多, 檀问枢在里面都排不上号。
倘若蒋兰时会因坏话而定论, 她早就定论了, 她至今坚守秘密,一定要得到真相才下决定,任何人的任何话都无法让她改变主意。
多年老友的话尚且不能为季颂危盖棺定论,何况檀问枢?
把真相告知曲砚浓, 只是因为她别无选择,并非想用这个秘密报复季颂危。
“你不是傻子, 你也知道自己被利用,你这些年又在干嘛?”蒋兰时说起往事难以启齿,那是因为自觉难堪,她对曲砚浓说话客气, 那是因为曲砚浓身份使然,檀问枢算个什么东西?
别说檀问枢现在苟延残喘, 就算他还是魔君,实力远胜过蒋兰时,后者也不会给他好脸色, “给他当狗使,也是你计划里的一部分?”
檀问枢真是不能理解蒋兰时这种人。
都被季颂危耍成这样了,怎么还想着为季颂危保守秘密、不辜负季颂危?真真假假的友谊,到这一步, 居然还要“厚道”?
看蒋兰时言行,是真看不出她怨恨不怨恨季颂危的。
檀问枢心里认定蒋兰时必恼,但一想到今世全是些莫名其妙的魔怔人, 又拿捏不定,索性叹了口气,“你们不知道,季颂危他……唉,说了你们又不信。”
曲砚浓垂眸看他,倒没开口催他,她知道师尊明里卖这一下官司,其实心里恨不得她和蒋兰时急迫地上钩。
她不接茬,他自己会找台阶下。
蒋兰时却没有这样的好耐性,要不是曲砚浓也在,她恨不得把檀问枢敲碎了问明白,此刻怒意不多,却有满腔不耐,“少废话,知梦斋的那具魔蜕,到底是哪来的?”
檀问枢辗转交给她的证据里只说季颂危偷偷饲养魔物,蒋兰时这几年里动问许多朋友,确定了知梦斋真的藏着一个魔物,却始终不知道是什么魔物——在魔蜕突然出现之前,她还以为知梦斋忽然拍卖的那枚骰子就是季颂危豢养的魔物呢。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不惜暴露身份竞拍那枚骰子了。
“那枚骰子,是上古遗物,还是用那具魔蜕身上的魔骨做的?”蒋兰时追问,“那具魔蜕不是元婴期的水平,怎么养出来的?”
她最想知道的是,季颂危养出这具魔蜕,究竟是想干什么?
蒋兰时一点都不明白。
季颂危早就已经是化神修士了,就算他爱财如命,又有什么利是他得不到的?一具化神魔蜕对他来说又能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
檀问枢看看蒋兰时,又着重看了曲砚浓一眼,后者神情平静,让人猜不出一点痕迹。
情理上,檀问枢知道曲砚浓一定很关注这个问题,但她的姿态足以混淆一切推断。
她再也不是那个只有怒火的小魔修了。
檀问枢猜不透她怎么想,不敢多卖关子。
“怎么养出来的?不是养出来的。”他改了主意,面上却看不出一点痕迹,微微一笑,“季颂危根本没想弄出这具魔蜕,他把它封印在了知梦斋,而不是养着它。”
蒋兰时一怔。
“什么意思?”这似乎是个好消息,但蒋兰时不信檀问枢说这话是想宽她的心,“还有什么话没说出来,藏着掖着是想留着压棺材吗?”
檀问枢一点没生气,反倒很悠闲。
因为他知道他手中掌握的真相足以将她们的镇定打得粉粹。
“那是季颂危的魔蜕。”他说。
简单的字句,好似忽然变成了让人完全听不懂的谜语。
魔蜕是化神魔修的尸体。
什么人能有魔蜕?
魔修、死掉的魔修。
那她们所见到的那个活生生的季颂危,又算什么?
熏风吹动黄沙,发出声声轻微的响动,有那么一段时间,天地间只剩下风沙的声音。
曲砚浓和蒋兰时谁都没说话。
檀问枢几乎是享受着这种死寂。
他眼睁睁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