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漫不经心地做下旁人努力一生也无望的事?为什么她无需付出任何代价?
青穹屏障如是,道心劫也如是。
季颂危面无表情地越过甬道,纯白道袍已沾满血与灰,划过新换上的镇石,留下一抹血红。
镇冥关中的修士依旧埋头卖力,谁也不曾发觉方才有谁来过又走。
季颂危离开镇冥关后,便毫不犹豫地穿过空间罅隙。
他最多只有二十个呼吸,曲砚浓随时都可能追上他。
“轰隆——”
暴雨忽至。
风刀霜剑临头,碧峡水浩浩汤汤奔涌,翻天覆地。
季颂危攥住熔炉两边。
碧峡风浪能将人连皮带骨吞下,打在他的道袍边,却连那黑红的血泥也擦不去。
他从未想过自己真的会走到这一步,安排檀问枢来毁坏镇冥关只是出于习惯,他习惯了意外,习惯了时不我与,所以即使计划万全,也要留后路。
而命运再一次戏耍了他,时不我与这个词,如幽魂一般永远无法摆脱。
季颂危目光沉沉地看着手中的熔炉。
碧峡这个名字传颂千年,与曲砚浓的名字牢牢纠缠在一起,以至于所有人都忘了,在千余年以前,碧峡还被叫做另一个名字——
壁峡。
影壁的壁,遮蔽冥渊。
典籍传说里魔主进入尘世的第一处,也是第一个迎魔主归来。
季颂危拍了拍熔炉,神色冰冷。
熔炉中,有那一缕从乾坤冢里偷来的魔元。
属于魔主的魔元。
他要看看,这一缕魔元,究竟能不能打开碧峡,通向不见天日的乾坤冢,见到那位画地为牢的魔主。
他一定要试一试,即使孤注一掷。
他要赌一赌,是否“时不我与”是他永恒的宿命,他是否能够得偿所愿哪怕一次?
如果有这么一次……
他会用虚空阵法,将那位魔主强行送出虚空之外。
季颂危不相信曲砚浓和卫朝荣。
即使前者立下青穹屏障,即使后者画地为牢,他也依然怀疑他们到山穷水尽时,会背弃从前的坚持。
欲望与利益太强大,季颂危不相信任何人能战胜它。
他必须亲自解决这一切。
他要结束山海断流、乾坤倒悬。
他要拯救无可挽救的五域。
他必须要让五域、让四方盟、让蒋兰时最终明白,他从未背弃承诺。
从未。
第170章 黄沙三覆(二七)
“哒。”
硬底云靴踏在镇石上。
曲砚浓登临镇冥关。
她顺着冥渊一路到水尾, 越过她自己设下的禁制,重新踏入这个不久前曾来过的地方。
就是在这个地方,她同季颂危聊过卫朝荣, 聊过她的权衡与踌躇。
季颂危开解了她。
那时他们有着同样的目标。
也就是这个地方, 成为了季颂危重重算计的布局之地, 他可以为了他认定的狂想让这里崩毁,算计失败后,又借着镇冥关的崩毁,算出了山穷水尽时的最后一条退路。
曲砚浓曾在这里为他一言释然, 可如今她重临故地,望着这崩毁后重建的新天关, 心中升腾起的并不是物是人非的感慨,而是难耐的愤怒。
山海断流后,虚空裂缝肆虐,是她长驻冥渊前补天, 最终舍弃寿元,立下青穹屏障。
玄黄一线天地合后, 季颂危超发清静钞,五域动荡,是她接管清静钞, 安抚五域人心。
镇冥关崩毁,冥渊再无阻碍,一路东流,流到青穹屏障, 若流进山海域,必有生灵涂炭,是她坐镇当场, 出手重建镇冥关,终结了一切可能。
如今季颂危要成为魔主,“灭世为救世”,可无论他成与不成,总要生灵涂炭、五域动荡,最后的最后,又总要她来收拾旧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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