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章 做怨夫
兰芙留了门, 想必是随时有人回来。
木房中水声流动,依稀可见阵阵热气缭绕。
祁明昀忍着这股汹涌如浪般的劲,终是挪步, 悄声退出院门。
金乌西沉, 星月隐现, 一轮薄月显出了半边。
野鸟归栖树林, 家家户户屋顶上炊烟缭绕, 杯盘碗碟敲击声不绝于耳。
姜憬未归,兰芙带着墨时用饭, 一只蜡烛照亮桌上一隅, 饭菜温热, 温馨恬静。
兰芙沐浴后觉得身上的红点子消褪下去不少,也不再那般奇痒难耐, 看来她的肌肤碰不得那批尼龙布料,一碰便痒,明日还是移给旁人做,她只管做另一批雪缎。
“阿娘,我吃完了。”墨时捧起空碗, 寻了方干帕子擦拭嘴角的油花。
“去房中写字罢。”
兰芙嘱咐他一人回房, “锅里有热水,写完出来洗脸净手。”
墨时乖乖点头, 拎起背包去了房中。
兰芙刚濯洗过的发丝未干,就这般松松垮垮垂在肩头, 她晌午为了赶那批货连带去的糕饼都未来得及用一口,此刻确实是饥肠辘辘, 比平日多用了半碗饭。
烛火被风吹得四下闪跃,“笃笃笃——”外头响起清沉敲门声。
她以为是姜憬回来了, 放下碗筷,披上一件寒衣去开门。
门一开,祁明昀对上她圆润清亮的眼。
夜风卷起一丝馨甜的皂角清香,是她湿濡的发间残留的余香。
她一截白皙的脖颈被挠得微微泛红,宛如羊脂玉掺进一丝杂质,格外惹眼。
他呼吸骤然微沉,目光黏在她身上,脑海中回荡的是湿润氤氲的水雾、乌黑柔顺的发,与白如牛乳般的肌肤……
满室旖旎活色生香。
从前,他无数次细看过,抚摸过。如今,他面对她,只能逼迫自己驱散开心底的欲念,如何也不敢上前拥她、亲她……
兰芙浅笑,“先生可曾用饭了?”
“用过了。”他压下话音中的沙哑,嗓音清冽朗朗。
又捧着那方不算多珍贵的漆盒,道:“得友人送了套笔墨,我用惯了书房中的笔墨纸砚,不欲开这新笔,放在一处也是落灰。在学堂时观墨时的字工整有力,清晰劲透,不如就将这盒笔赠予他。不算贵重之物,全当我这做师长的聊以关怀。”
兰芙先是谢拒,他执意要送,她也不好再坚持推脱。
她收下那盒笔,又想到以墨时的性子怕是不愿出来与他道谢,便替他扯了个谎,说人已经睡下了。
因说了这个谎,加之受了旁人的东西,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便拿了一筐子糕饼当回礼赠予他。
这糕饼是她回来时从元酥记带回来的,那里头的点心品种繁多,新鲜香甜,她最是爱吃。
可这两只巴掌大的一小筐便花了她六十文钱,她买回来都不舍得吃,自己只留了几块,剩下的都给了他。
祁明昀收了她的点心,不肯进屋歇坐喝茶,返回了院子。
这夜,他躺在逼仄的硬榻上,望着床头搁着的那筐糕饼,眼前满是她的身影在晃悠,她雪白修长的颈、有致的身段、细窄的腰肢。
他偏头看
向哪处,她虚无的身影便会出现在哪处,他闭上眼,都能溜进他脑海,如何也摆脱不开。
又是一个无眠夜。
云雾朦胧,远山朗润,晴云悠悠。
窗棂被微风轻叩,光影移动。
今日是休沐日,学堂的学子与先生都歇一日假,祁明昀早早便戴好那具面皮,将院门大敞,只为能远远望到她一眼。
一位布衣打扮的男子走进院子,见到祁明昀时,本是温和的眉眼即刻添上几分阴鸷,他走到窗前,从袖间取出一封书信,单膝下跪,肃穆行礼:“主子,御史台来的书信。”
祁明昀虽身在益阳,许多日未回京,但如今朝局平定,四大世家树倒猢狲散,朝中尽是他的人,他也总算能安下几分心去管旁的事。
可各部的大小事宜及决策仍要送到他手上,他过目觉得妥当后,各部才敢着手去做。
他伸手接过,拆开细读,疏淡的眉眼压下,神情略微阴沉。
信上说,兵部有人与两衙禁军勾结,不知所谋何事。
那布衣扮相的暗卫观主子神情不对,匆忙低头,不敢起身。
祁明昀嘴角噙着冷笑,阴冷的眸光中蕴藏薄刃,仿佛已将那拙劣的把戏碎成齑粉,显然是已想出了法子如何严惩朝中那些不听话之人。
他对那跪在地上的暗卫不屑一顾,欲转身回信令他带回京,一抬眸,一道人影闯入眼帘。
因院门是开着的,兰芙出于礼道,站在门外敲了几声门,日光溶溶,她的视线清晰扫到窗边的两人。
苏先生身在房内,靠窗而立,手中拿着一封信。另一人躬身垂首,单膝跪在窗下,看手势似乎还在见礼。
她霎时愣住了,捏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