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觉得,人生下来便同白纸一样,善与恶都是旁人评判的。一个人,为何会善,又为何有恶,都为周遭环境所影响。秦玅观顿了顿,给她们些时间思量,贱籍百姓,是生下来便是恶人么,良籍百姓,生来便是好人么。
小萝卜头和秦妙姝一起摇头。
你生来便觉得愿君千万岁是好诗么?秦玅观抚袍落座,半身浸在阳光下,视线下移,你生来就觉得山登绝顶我为峰是好诗么?
秦长华父母双亡,从小没了依傍,许多事都靠自个做成,所以自信自强,满含壮志。秦妙姝自小有太后护着,也看倦了这宫中争斗,所以喜欢有闲情逸致的诗句。
两人顺着秦玅观的点拨细思,再次摇头。
秦玅观坐了会,阁楼下又响起了脚步声。
萝卜头定睛去瞧,看见了那个姓刘的古板老头,唇角一下耷拉了。
陛下圣安。
弘安殿下,惠明翁主。
刘夫子行礼,萝卜头也微欠身,算是同老师见过了礼。
今日你在殿上讲的那些话,朕思量过了,觉得有理。秦玅观道,不过,朕不认可赏赐超格答礼这条。
陛下,答礼丰厚正是彰显国力的一种手段,也能笼络诸邦。
为的就是那所谓万国来朝的盛况,让他们用那些寒颤贡礼,换取大齐的税赋?秦玅观略感不悦,这明是滋长狼子野心
惠明,你若是他们,见着衰败的大齐会有何等心思。
小萝卜头想了想:我会想,怎么才能从邻居家多捞些东西!
妙姝。
听得呼唤,秦妙姝低低道:我会静观其变。
微臣认为,当今还得维系着馈礼之制,能止兵戈便止兵戈。刘夫子道,为富国强兵留足工夫。
秦玅观和这老古板有一点看法是相同的:西域诸邦其实一直在观望,他们只想跟随强者撕咬弱者,从而扩充自己的力量。
若要解决隐患,只有以战止战一条。将这群扮作家犬的豺狼打怕了,他们才会消停。
不过,刘夫子觉得,这一仗可以拖延,等待一个好的契机。秦玅观却觉得,蕃西的动乱近在咫尺了,如今的朝贡,不过是风雨前的片刻宁静。
陛下,如今朝政积弊,军备松弛。还是等新政推行开来,军备整治完毕才能动刀啊。
秦玅观推开窗,偏首眺望远处摇曳的林木。
这是想等便能等到的么。她道。
沙场上,抢占先手的总比忐忑防备的多出些胜算。
儒生只瞧见她是久病的皇帝,却总是忘了她曾经也是横刀立马的将军。
秦玅观阖上窗,鼻息发重:
丹帐汗国也在等这个契机,朕瞧着,这个契机已经近了。
言毕,秦玅观拢袖下楼。
萝卜头和妙姝一路紧跟。
御辇上秦玅观垂首同二人说话。
朕像怀王么?
怀王昏聩。这次妙姝回答在前,陛下并非怀王。
萝卜头一直没听明白一点,她不知道陛下到底是准备收拾蕃西了还是单纯不想再行馈礼制了。
陛下,您要等击退瓦格后,收拾丹帐吗?
秦玅观轻叹息:我们已无先机。
双线作战,大齐承受不住。
若是北边的战事能早些结束,新政能于全国铺展,她只需两年,便能彻底打散西域诸邦的野心。
她本想叫两人一同用晚膳,想到这,便一点心思也没有了。
回去罢。秦玅观说。
将他带回去。
审完人,明堂上只剩女官了。
众人还在思忖朱霁方才的供词,难以回神。
她私调钱粮,勒索辽东大小官员,将银钱全都砸在了皇太女身上。所以,她的死,全赖当今圣上!
这么大笔的银两流出,悄无声息的经过漕运,正是已经握权的皇太女默许的。如今的黑水营,也就是过去的公主府亲兵,为何能成为精锐中的精锐,正是唐简从中哺育的。
她既勒索辽东百官,辽东百官便加倍的盘剥百姓,银钱最后还不是到了太女手上!
为何这账目这样难查,为何钱粮踪影这样难寻?没有太女的默许,唐简能做的这样隐秘吗?唐简既死,她安心享受着这些血汗钱,正是狡兔死,走狗烹。你们唐家姐妹,真是个顶个的傻。
这么多人不敢接的差事,唯独你们敢接,卖力办完了,一条白绫了结此生。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唐笙眼底染了血丝,抬眸时显露出了疲态。
朱霁污蔑陛下是兔死狗烹的绝情君主,我方清露第一个不服。二姐道,若是陛下真像他说得这般,默许唐尚书征调钱粮,又何必与朝臣对峙。唐尚书离世后,也为了她的声望,不批案档
若相信唐尚书,陛下又何必做到这个份上?
唐笙喉头滑动:若是纯粹利用,照着朝臣意愿办理便是了。如今这情形,是给陛下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