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三的手艺我们都信。”
……
周稚宁这才回过头来笑道:“乡亲们都夸你补得好,那你就是做的好。牛工,咱们下一条?”
“好。”牛三站起来打开册子,“下一条是县衙的瓦破了,咱们现下去补瓦。”
周稚宁笑道:“好!乡亲们,咱们接着去。”
魏熊和茗烟这下才明白周稚宁要包下百姓一天伙食的原因,册子上关于县衙不好的话千奇百怪,而且数量极多。狗洞、瓦片、石狮子,前门、后院、青石砖,虽说都是小事情,但几百件堆在一起,就会显得极为冗杂繁琐。
所以半日下来,牛三和他的兄弟们挑着担子来来去去,累的气喘吁吁。有的百姓也受不了了,临近下午的时候,就坐在县衙门口休息乘凉。
只有周稚宁虽然脸色微微发白,可依旧强撑着没走,始终跟在牛三旁边,对照着这册子上的记录一条条念给群众们听。
等念到第六百七十八条“县衙门前的牌匾又脏又破”的时候,周稚宁忽然踉跄了一下,眼前一黑,险些栽倒下去。好在茗烟和魏熊都紧紧跟在她身边照看,一发现不对劲,立马就伸手接住了人。
群众也不由哗然。
“大人,大人你没事儿吧?”
“主子?您可不要吓奴才啊!”
茗烟让周稚宁靠在石狮子旁,着急地给她用袖子扇风:“魏熊你瞧瞧,主子她是不是中了暑气了?前两天辽东县日头那么毒,主子都硬要跟着咱们一同在太阳底下晒。我早说不让主子跟着了,她偏要,这下子可熬坏身子了。”
“你别絮叨了,先去请大夫来瞧。”魏熊眼里也透着紧张,却兀自镇定,“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事的。”
但是茗烟还没去,就有伤员一瘸一拐地把大夫带来了。
周稚宁躺在石狮子旁边,只觉得太阳穴仿佛充血般的嘭嘭嘭乱跳,眼前一片漆黑,看不清一个人影,只有耳朵还是好的,听见百姓们担心的声音一句接一句传过来:
“周大人你撑住啊。”
“求求老天爷保佑周大人平平安安。”
“我去给周大人弄碗水,一定是天太热了!”
“大人,大人……”
周稚宁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我没事儿,睡一觉就好了。”
老大夫放下给周稚宁把脉的手,道:“大人确实是劳累过度,再加上近来饮食不佳,又中了暑气,过于消瘦,才导致晕厥,伤了元气。待小人给大人开个培本固气的方子,大人再好好休息几日,调养调养,也就没有大碍了。”
茗烟松了一口气,赶紧和魏熊一起把人扶起来。
百姓们见状,立即让开了一条通道,目送着周稚宁被人扶着慢慢走向县衙。
体力不支的县令比平日忙忙碌碌的时候显得更文静了,低垂着的双眸因为失了焦距有些暗淡无光,却更叫人心生怜悯。汗水打湿她两颊的鬓发,紧紧粘在白皙透亮的皮肤上,狼狈又脆弱。镶嵌青玉的腰带勒出她纤细清瘦的腰身,这样的人,天生就该待在书斋里舞文弄墨,这样才衬得起她,也才对得住她。
就这么看着,也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句:“咱们县令,是不是还没及冠啊?她看着比我家狗娃还要年轻。”
“是啊,你们瞧,县令还是披发呢。”
“好年轻的少年郎。”
“她这么年轻,却救了我们这么多人。”
……
最后周稚宁被扶进县衙,背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