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带路。宋琼见这老婆婆慈眉善目,神态和蔼,蓦然想到了自己已经去世好几年的外婆,便跟她去了。
见宋琼一路沉默,老婆子就说自己姓黄,夫儿早死,留下一亩地,种菜为生,与孙女一同居在东巷外。行至田垄间,宋琼见一土房,窄小偏僻,屋顶漏光,投于地上。
黄婆婆从方柜中取出一个包袱,将之解开,拿出一件干净衣衫,让宋琼去屏风后换上。宋琼绕过屏风,换下脏衣,套上此衫。这衣衫正巧合身,料子虽不比绫罗柔软,却也非婆孙二人穿的粗麻葛布。
黄婆婆见了夸道:“姑娘生得贵气,倒衬得衣服也金贵了。”说罢笑笑,又帮宋琼把衣摆理了一理,上下端详,眼中忽泛起些雾气,抹眼道:“这是我女儿嫁人前给她做的衣服,如今见姑娘穿上,倒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前似的——这脏了的衣裳就给我,我拿去洗一洗,再还与姑娘。桌上有茶水,姑娘不嫌弃就略坐一坐。香穗,你给姐姐倒茶。”
宋琼也无去处,干脆在此歇脚,环顾四周,只见屋内陈设齐全,虽尽是木制,却也可说完善。一圈看毕,香穗怯弱递杯:“姐姐,喝茶。”
宋琼接了杯子,却并不口渴,只做做样子便放下。香穗倒完茶便自顾玩耍,时而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纸风车,时而折树枝在晒的玉米里画画。忽然她蹦蹦跳跳跑进来,手中把玩一个香囊。宋琼见认出是自己先前佩在衣前的那个,于是示意香穗把香囊给她瞧瞧。
香穗依依不舍递给她。宋琼见状失笑,这不过是某日阿玖见她无所事事,硬拉她缝的,她不习惯做针线,于是照样子胡乱绣的,充其量也不过是底纹好看。没想她却爱不释手:“真好看。”
宋琼想到先前推她心中生愧,便把香囊送给她。香穗捧着香囊,喜笑颜开,嗅嗅看看:“好香!”
忽听门外有一声巨响。宋琼探窗看去,只见木盆倒盖,水洒一地,黄婆婆正抱着一男子的腿,苦苦哀求:“大爷,香穗今年才十四岁,请大爷高抬贵手,放过她罢……”那男子穿甲佩刀,面上有髯,呵道:“女孩子家正当是娇嫩的时候,何不早早许配了人?”
黄婆婆不肯放手:“老身家破人亡,只有这一个孙女作伴,请大爷可怜可怜我们罢!”那人冷哼一声,将黄婆婆踢开,不耐烦道:“管你有几个孙女儿,谁让你交不出军粮钱呢!”
黄婆婆惟恐他进去,在背后叫骂道:“你们这些烂土胚子!军中钱粮自有官府供应,怎么要我们这些穷民的钱?我们没东西孝敬,就强拉姑娘们走……等着罢,你们迟早遭天谴!”
“你说什么?竟敢咒我们?黄老婆子,我告诉你,我张监今日不带她走,就头和脚倒过来长!滚开!”
香穗吓得浑身发抖,笑容全无。宋琼越听越气,誓要给此人一个教训。遂让香穗躲在屏风后,自己坦然坐在桌前。
门被踹开,那人大摇大摆进来,见了宋琼两眼一愣,向后啐道:“黄婆子!好啊,我就知道你偷藏着人呢。”说罢摩拳擦掌,一脸轻浮,竟欲调戏宋琼:“这位姑娘生得美貌,何必用面具遮掩。”
宋琼岿然不动,待张监走近,一脚踢在他膝头,腿上一扫,手上一拽,揪住他后颈就往桌角猛磕。一下眼冒金星,两下头破血流,三下……张监被砸得连连求饶:“女侠!女侠饶命!”
宋琼揪住他耳朵将张监提到门帘,一脚踹在他臀上,只听“哎哟”一声人狼狈逃了。香穗跑出屏风,朝门做了个鬼脸,又忙去扶外婆。黄婆早已见惯,心知终有一日会轮到她们头上。
故向宋琼解释道:“皇帝重军,在边地的州府都设了军队,可又不加训管。那军中有个张将军,仗着自己位高权重,尽揽些宗族亲戚进来做官,官家尚武重军,他们自然更趾高气扬。近来又不曾打仗,他们就越来越狂妄,非要让我们这些守寡的把年轻女儿送去当妾室。我们土地里的人家,孤儿寡母,也没处说理去。他们还放出话来,说我们不依,就会把姑娘们卖进青楼去……唉,这世道人心不古,越发难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