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多部落首领和千户们连声赞叹。
野鸭河上游的倒流湾,另一队周军哨骑在此等候着。带队的,便是受命远哨的田雄。
这里距离别勒古台所在的位置只有十五里,就算蒙古人的阿勒斤赤不如当年,在此停留也过于危险。一行人等了小半个时辰,都有些急躁。
有骑士正打算提议先走,先前那队被别勒古台瞥见身影的周军哨骑,从远方策马奔腾过来。
他们奔跑的地方,便是野鸭河东面的滩地,只有小丛灌木夹杂其中。岳里帖木儿毕竟不是本地人,对气候不够熟悉。秋冬时野鸭河的河面收缩,原本泥泞的滩地已经变得干燥,马匹腾踢着跑来的时候,扬起漫天沙尘。
田雄感觉有尘土灌进嘴里了。他呸呸地吐了口唾沫,骂道:“就等你们了,赶紧的!赵瑄怎么说?”
昨日他亲自绕行到康里人骑队的北面探察,不料正撞上急速南下的别勒古台直属兵力,差一点被他们围拢起来屠尽。好在蒙古军各部的运动态势已经掌握分明,只消核对确认过,就能回程了。
他昨日脱身时厮杀了好几场,右肩有处旧伤迸裂。虽换了两次药,鲜血还一点点地透过纱布往外渗,留下斑斑血迹。
但田雄全不理会。
时隔数年又重新走上危险的战场,让他亢奋异常,好像根本感觉不到伤痛一般。几个护卫站在他身边,脸上满是钦佩。
第九百章 风声(中)
天气有点冷了。这几日里,从北方刮来的风,带着越来越多的尘土。尘土遮天蔽日,把阳光都遮挡了许多,直到中午前后,乌沙堡附近昏沉的天色才渐渐转为明亮。
城墙上值守的人们纷纷探头张望,只见乌沙堡北面,有片方圆数里的平地上。平地上原本的草丛被砂土覆盖住了,只有一丛丛的灌木,还能露出一截半截。
这片平地是往年此地有驻军时,日常放牧牛羊吃草的地方。好几条溪流从草甸之间淙淙流过,就算冬天也不彻底干涸。因为有水,砂土覆盖上去以后,就会慢慢地洇出整片的黑色,直到来年春暖。乌沙堡因此得名。
“打起精神!别让人趁机凑近了!”
早前那个带头厮杀,被蒙古人砍掉左手四指的汉子按着刀巡视城头,时不时抹一抹脸上眉间的砂土。
这汉子名叫杨沃衍,朔州人。他本来是女真唐括迪剌部族的属民,曾经做过界壕北边的屯田吏。蒙古军入侵的时候,唐括迪剌部族南逃开封,杨沃衍带着族人逃入朔州南山茶杞沟自保,最多的时候有众数千。
随着蒙古军追杀到,杨沃衍所部立即星散,他本人转走奔亡,最后还是被抓住了。本来要被杀头,幸而蒙古军急于深入中原,某个百夫长一挥手,就把所有的壮丁全都充作了随军的牧奴。
牧奴的日子,可不是正常人能过的。
杨沃衍很快就目睹了无数匪夷所思的被杀或者被虐待的经历,在那种折磨下,人命就和蝼蚁一般,随随便便就会死。
蒙古军突破蔚州飞狐口的时候,像他那样被划拨到某个千户下属的牧奴足有数百人,蒙古军还不断烧杀,掳掠丁口随军,可是退回草原的时候,沿途道路上到处都是经受不了苦难而死的百姓尸体,最终活着抵达草原的牧奴不超过一百,此后又因疾病、寒冷和饥饿死去了不少。
杨沃衍坚韧的性子支撑他活到现在,他早年在山沟里聚集同伴时的手段,又帮助他在汉儿奴隶中赢得了一点威望。待吕枢和卢五四等人赶到,他作为奴隶中得力之人,颇有些表现,近来得了个巡检的头衔,协助军务。
协助了几日军务,杨沃衍其实有点迷糊。
他听吕枢说,这一行人是无奈逃亡到此的。既如此,不是应该想尽办法逃回中原么?
要说汉儿奴隶们随行碍事,其实身在草原的汉儿奴隶压根不怕死,吕枢等人要走,众人立即簇拥,就算十分之一能回到故乡,也是赚了。
要说他们想再乌沙堡做点大事,也不象。毕竟奴隶们数量少,怎也不可能和草原东部那么多蒙古千户相比,抢了牧场以后,反倒是蒙古人在外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接着会怎么样?
杨沃衍全然不明白。
他在在心里偷偷计算,困在乌沙堡几天了?五天?七天?十天?上次出去打战,是三天前的事。那次以后,外头蒙古人太多,本方就被死死压回乌沙堡里,没法再自由行动了。
好在这些这些被蒙古人规训很久的汉儿,就算发了狠和奴隶主决裂,被规训数年的影响还在,一个个地都很听话顺从,并不敢忤逆新主的意思。哪怕众人全都归心似箭,依然老实等着。
“来了!又来了!所有人戒备!”杨沃衍忽然大叫起来。
这阵子蒙古人隔三差五来攻,几乎全都是装样子。昨日里有大概两千多人正面进攻,还有几个百人队从后面翻越坡地,众人本以为难以幸免,结果几人用临时制作的旋风砲扔了些石头出去,那些人就悻悻退走了。
此等毫无斗志的模样,不像是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