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忽明忽暗,酒液在杯子里晃出猩红的光。
崔琰站起身,一脚踏在椅子上,青筋暴起的手举起了薄胎瓷酒杯,似含笑似含泪,慢悠悠说道:“去他娘的清流!”
说罢一饮而尽,将那酒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粉碎!似乎也是跟曾经执着于清流的自己做个了断。
玉城沉默不应,只是又拿起一个酒杯,倒满了酒。
&ot;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ot;崔琰仰头饮尽,喉结滚动间,眼泪始终没有流出。
&ot;当初我刚刚得中,我的恩师,也就是我那岳丈义正言辞地叮嘱我的话。。。呵呵。。。狗屁吧。。。他自己又是个什么货色。。。早他娘烂透了!&ot;
玉城又替他满上,安慰道:“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所以你这次调回西安,究竟是做个什么官?”
“陕西都转运盐使司同知。。。”
“这是个什么官?几品啊?俸禄是多少啊?”
崔琰淡淡地说道:“正四品!分管陕西的盐税、盐引分配的,俸禄不过才七十两而已,不过这油水嘛。。。嘿嘿。。。”
“我虽不懂你们这些做官的弯弯绕,但我可是知道一旦跟盐有关的,那可都是大肥差啊,油水多了去了吧?”
崔琰点点头,“我跟那老屁股说了,随他怎么玩儿都行,反正我就要个油水足的位子,而且我要回西安!”
“那你岳丈呢?他舍得你带着老婆孩子回去?”
崔琰冷笑了一声:“我管他舍不舍得!我这短短两年官至四品,也算对得起他的栽培,也不算辱没了他的女儿了。。。这次张公公的事儿,他是大大的失算了!此刻弄的灰头土脸的,还不知这年后会不会收拾他呢。。。”
玉城没接话——听他这口风,似乎这两年在岳丈家里也并不是很受尊重,所以才有了这最后的豁出去,换回一个好前程,扬眉吐气一番?而能得到这么一个肥缺,一定被玩惨了吧?
玉城握住了崔琰的手,用力捏了捏,“苦了你了。。。这下回了西安,起码可以离那帮老东西远点了!不过老陆已经替你出了口恶气。。。说是把那老屁股肏到脱肛了。。。只怕正月里都得卧床不起呢。。。”
崔琰苦笑了一下,摇摇头道:“各取所需而已。。。他要真的是个清流好官,我反而没有这种机遇了呢!所以这官场啊,也是真有意思。。。”
玉城呵呵一笑道:“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你是过完了十五就走,我得过了正月才能动身,到时还得先去宣府几日,然后就往西安赶,到时咱们就可以在西安聚了!”
崔琰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说道:“当初你交了一万两千两银子给我打理,我全部走的快进快出的路子,现在连本带利大概是个一万五千两不到。年前听说张公公出了事,想着你要是受了牵连,只怕等钱用,就全部都取现了。。。”
玉城并没有接,回道:“我现在不等钱用,你还继续拿着。等回了西安,既没人管你了,你也不用担个清流的名儿了,到时候接着帮我弄吧。。。我手上还有一批银子,到时也都一并交给你投出去!”
崔琰点了点头,将信封又揣了起来。
“我还有一件事,请你一定要帮我。。。”
崔琰听他说的郑重,忙问是什么事?
“你们一家老小回到西安做官,总得有个像样的地方落脚。。。就从这里拿出一笔钱来买个好点的宅子,让你娘也住的舒服点。。。对外面就说是你租的,跟你夫人也说是你租的。。。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崔琰皱起了眉头,拒绝道:“你这是算什么?我要宅子自己买就行了。。。”
“就算是帮我的忙吧!你那点俸禄银子,就算之前捞了点油水,也未必够你跋山涉水回去安家的,更别说到了西安官场,还得上上下下打点呢。。。到时如果不够的话,就从这里边出。。。反正以后到了西安,我还是得依靠你呢!”
崔琰叹了口气,不再言语了。
玉城悠悠道:“你我相识于微时,也算是共过患难的兄弟,过命的交情,多少银子都比不上。。。”
要说这世上能治得了玉城的,恐怕也就只有郡主了!那是一种血脉中的压制——无论外面怎么八面玲珑、油嘴滑舌,到了郡主面前,就还是个仰人鼻息的弟弟!
曾经两年多的时间,大家都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同一个京城里,听的是同样的暮鼓晨钟,沐的是同样的皇恩浩荡,然而再见面时,却又是在千里迢迢之外的西安。
初到京城的时候,玉城曾想象过各种重逢垂泪、无语凝噎的画面。哪怕是已经回到了西安,得知了郡主也已获准回家省亲的时候,玉城也想过各种轻松活泼的打招呼方式。
可一旦真的见了面,泪未流,呆傻无状的话却先出了口:
“你。。。胖了好多。。。”
话音未落,玉城自己心里都觉得该打上一个耳光,怎么会说这个?!
此刻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