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窗外的月光透过纸糊的窗子照进屋内, 谢兰幽接着那冷若冰霜的光看到王璇扭曲而癫狂的脸,她伸手试探着抚摸上王璇的肩头,压低了声音问道:“王璇, 你还会继续给曦乐打这个官司吗?”
王璇的眼睛向外突出, 额角上青筋几乎要暴起冲天,清丽的面容上尽是狰狞之色。她也将声音压得低低的道:“打, 为何不打?先前我是为自己、为朋友, 如今我还要为了陈远清!陈远清!陈远清!”她反反复复的将陈曦乐亡父的名字念了数遍,面上竟留下两行清泪,斩钉截铁道:“我便是粉身碎骨,也要为他挣回清名!”
说完这句, 她抬手抹抹脸,将桌上散落的各色见不得人的秘密一一收入怀中,向谢兰幽道:“我们走。”
谢兰幽点点头, 带着她出了门,像来时那样携着她飞上云端,回了土屋之中。
夜已深沉, 陈曦乐却还没有睡, 她熄了灯,一直在桌前望着低沉的天空,时不时的起身看看大门有没有关好。大约是第五十九次去看门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疑惑:“你在院子里做什么?”
陈曦乐闻声迅速回过头去, 动作幅度之大几乎扭到了脖子, 收不住的笑容在她的脸上荡漾开来,道:“我在屋里呆着有些气闷,出来走走。”她见王璇脸上带着泪痕,忙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
王璇看看四周, 低矮的土墙将院子和街道隔开,黑夜里静静的,除了偶尔传来的一两声犬吠蝉鸣,再也没有其他声音,她轻轻道:“咱们回去说。”
三人回了屋内,王璇摸出火石,重新将灯点上,豆大的火苗在一片漆黑中亮起,渐渐照亮了整间屋子。王璇将信从怀中掏出,递给陈曦乐道:“你自己看吧。”
陈曦乐不明究里,接过那封略带温度的信件,拆开来对灯细读。她读着读着,眼睛已经红了。谢兰幽轻轻将手搭在她的肩头,陈曦乐伸手放到她的手背上,低声道:“我没事。”她踯躅了片刻,问王璇道:“我爹……我爹是这样死的,你还会替他打这个官司吗?”
王璇点点头,没说话。
陈曦乐道:“当年我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明白。后来长大了,心中也有些奇怪。我家姻亲好友,在朝中也有不少,但是出事之时,却没有一人援手。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原因,王璇,假使你替我家出头,也必定像我爹一样,不容于士大夫。天下所有的士族清流、大户富豪,都会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
王璇“嗯”了一声,道:“我心中有数。”
陈曦乐道:“你心中有数,仍然要这样做?”
王璇没去看她,转头望着似乎万古不变的长空,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才说道:“我很小的时候,家中有几亩薄田,一年零零碎碎,官府里、族里、要交七八成的税。那个时候日子很苦,但每年节下,总算是有点富余,能割块肉,包顿白面饺子吃。”
说到这里,她似乎发出了一声轻笑,“后来有一年,下了一整个夏天的大雨,地里收成不好,租子没有交上,衙役来逼、宗正来迫,我爹没有办法,只好把家中的田卖了。没有了田,只好去租族田,族田虽不要赋税,杂七杂八的名目又何曾少了?那年租子不过晚交了一月,我爹险些被他们打死,此后就落下了病根儿……至于族中胆敢有人抗租,那就更是死的死、残的残了。”
王璇说着,阖上眼睛,掩去眼中的泪珠儿:“我不是为了你,曦乐,世上难得有一人为我们这样的人说话,我又岂能辜负?今次之后,纵然粉身碎骨,也是我王璇的选择。”
陈曦乐听了她这一番话,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感激,她上前握住王璇的手,吸吸鼻子道:“好,阿璇,今时今日,你我祸福同担罢。”
王璇听了,眉毛轻扬,向她笑了一下,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飒爽风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