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是,由贾谊传下来的《左氏春秋》,几经传抄,应该是用汉代的“今文”书写的,也就是说,所谓的今文经学、古文学虽然名称源于文字书写,但这两个名称确立后,关键的问题就不再是文字,而是看是否立于学官,是否属于官方儒学,以及不同的经学品质了。
这也就是刘歆见到古文的《左氏春秋》为什么会如此兴奋,这意味着他可以论证这部书的可靠和古老。他一边仔细研读,一边把《左氏春秋》里记录的历史,一条条插在《春秋》相关的经文下面。这样,原本独立的一部史书,就变成了对儒经《春秋》的“传”了。
《左氏春秋》也就变成了《左传》,古文学要开始发力了。
当时,汉廷有十四博士,都是今文经学。
刘歆手上有了他精心阐释过的《左传》,就想切开汉廷旧的经学体系,鼓吹将古文学立在学官,从而为汉家开辟制礼作乐的新路。当然,打破旧体系,自己也就有机会后来居上,飞黄腾达。因此他虽然今古经学都通,但格外看重古文学。
其他的“小伙伴”呢?
扬雄给汉成帝写下气势恢宏的《羽猎赋》,被拔擢为黄门郎,终于不必再“待诏”了。不过扬雄却希望“停薪留职三年”,专心看书,研究方言。汉成帝很通达,不仅允许他读书搞研究,而且俸禄照发。扬雄热爱求知,对待学术今古兼收。
王莽早已高升,仕途通达,担任大司马,成为帝国的要人。王莽既希望借助古文学特别是尊周公来制礼作乐,实现儒家理想,又希望继续保持今文经学对政治的关切,深信灾异、祥瑞、谶纬,对两派学术也都不排斥。
至于桓谭,对父辈的今文经学没有什么兴趣,尤其厌恶图谶、纬书,他追求“真理”,因此更爱与官方儒学较远的古文学。但他相信王莽将会建立不世之功,一心一意跟随王莽。
他们的友谊不论多寡,在这历史的转折点上,若即若离地维系着……
11刘歆要“解放思想”
绥和二年,汉成帝猝死,哀帝刘欣即位,朝廷风气为之一变。
从汉成帝末年到汉哀帝初,王莽和刘歆虽然地位的差距越来越大,但两人关系始终密切,关于古文学的意见也颇为相投。哀帝即位后,大司马印绶还没戴习惯的王莽,敏锐地觉察到新皇帝对自己的不信任,为了巩固地位,他向汉哀帝大力引荐好友刘歆。
汉哀帝正打算重用宗室以抑制外戚,就拜刘歆为太中大夫并加官侍中。汉代大夫执掌的事务很广泛,顾问谏议、拾遗补阙之类都有,员额也没有定制,所以单看这个职务本身看不出什么来。但刘歆得了侍中的加官,就可以出入禁省,这是皇帝的宠信。不久,刘歆再迁为骑都尉、奉车都尉,得以跟随皇帝出行,宠信更甚;还官光禄大夫 22 ,成为皇帝刻意蓄养的人才。
光禄大夫不是政府官员,而是宫内官,俸“比二千石”,虽然不是特别高,已是各类大夫里最尊贵的职务,而且很闲适。汉廷往往用大夫来安排三种人:一是病人;二是出于政治原因不好安置的人,比如董贤当大司马,他的父亲在朝廷上总不能比儿子官小吧,而当光禄大夫,不属于外朝官员,就规避了这个问题;三是不适合案牍劳形的人 23 ,比如名儒龚胜,汉哀帝还是定陶王的时候就听说过他,当上皇帝后就把龚胜征召而来,先拜谏大夫,后来见他是儒臣,不适合搞行政,就安排为光禄大夫、加官给事中,宠信甚至在刘歆之上。
刘歆也属于第三种,皇帝知道他儒学修养高,是宗室里难得的学问家,才把他放在光禄大夫的位置上,让他有时间再次牵头整理汉廷藏书,继续刘向没有完成的志业。
和刘歆一起在天禄阁校书的,还有五官中郎将房凤、光禄勋王龚,这两位也颇受汉哀帝信任,也都有侍中的加官。论学术,刘歆更胜一筹,在刘歆的影响下,他俩也对刘歆整理后的《左传》产生了兴趣。
刘歆的备受信任和王莽的逐渐失宠形成了对照。三公里丞相是孔光,大司空是何武,何武也通古文学。汉哀帝即位后势必要调整三公,王莽首当其冲,不久被免大司马之职,接替王莽的是皇帝当太子时的太子太傅师丹。
师丹也是儒臣,博士出身,匡衡的学生,专治今文经学的《诗经》学,年纪已经很大了。令王莽稍显安慰的是,他与师丹关系不错。师丹任大司马辅政后,向皇帝提出一项重要的改革建议:三代之治的基础是井田制,汉朝承平日久,土地兼并严重,应该仿照井田制予以限制。
这项建议得到了汉哀帝的支持,他令孔光、何武等人一起讨论,最后下了“限田令”,要求达官贵人们所占的土地不能超过三十顷。
这是后来王莽实施王田制的先河,所以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汉哀帝意欲有所作为,在老师师丹的帮助下,主动限制土地兼并;一种是王莽在去职之前已经有了计划,被免之后,凭着与师丹关系不错,继续予以推进。不管是哪一种都说明了一点,就是限制土地兼并、防止贫富分化已经是朝野特别是儒家各派的共识。
说回刘歆。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