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柔习惯了她想一出是一出,点头道:“你小心些, 别在台阶上摔着了。”
望着好友离去的背影,她轻叹口气,往玉澜馆走,越走越觉不对。
薛柔顿住脚步,凑近廊柱,蹙眉道:“太宗竟这般宠信北海王么?竟许其用五爪龙装饰。”
流采顺着她目光,抿了抿唇,“北海王与太宗一母所生,情谊定然不同旁人。”
“罢了,往后将这些纹样换了,瞧着心烦。”
薛柔实在不想在自己园子里,看见什么五爪龙,总叫她想起谢凌钰。
一路赶来,她有些疲倦,想早些沐浴歇息。
然而,踏入玉澜馆的一瞬间,疲倦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惊愕。
纵使陈设早已换了又换,可仍能透过地面通铺的暖玉,一窥北海王豪掷万金的阔绰。
薛柔盯着墙壁上大如鹅卵的夜明珠,一时恍惚。
当年乌洛进贡的夜明珠,应该都用在此处了。
饶是见惯天家富贵,薛柔也忍不住感叹挥金如土,奢而无度。
太宗可以以俭朴勤勉闻名,北海王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居然什么事都没有。
薛柔褪去外衫,对周遭人道:“你们都下去,我自己来就是。”
她平素沐浴都有人伺候,但叠翠园的婢女她不认识,难免羞涩。
流采抱着短剑,赶在其他人说话前回道:“是,女公子若有事,唤奴婢一声便好。”
待所有人离去,薛柔跪坐于池边,俯身拨弄下池水。
温热气息氤氲而上,像年幼时,母亲的手轻轻抚摸身体。
她慢慢沉进池中,水刚好漫过胸口,然而往中间走,便能察觉池水越来越深。
薛柔没敢继续向前,而是靠在池边,浑身倦意都被温热泉水抚平。
脑中什么都不用想,手指无聊地撩起一点水,温泉水滑腻到如丝绸自掌心泻落。
薛柔也不知过去多久,才起身披上里衣,唤人进来烘头发。
她躺在榻上,婢女先用雪白巾帕一点点擦干发丝水珠。
“女公子等会想梳什么发髻?”
薛柔睁开眼,“散着就好,又不用见客。”
“徐国公府三公子方才叩门,说要借一坛酒。”
听见表兄来了,薛柔猛地起身,发丝被扯了下,头皮一痛也浑不在意。
她匆匆披上外袍,甚至未换鞋履,踩着木屐便往前厅跑。
穿过廊道,远远望见一道身影,比记忆里清瘦些,如翠竹颀长秀拔,萧萧肃肃,微黯光影下异常落寞。
王玄逸还未听见脚步声,便心有灵犀般抬眸。
少女身姿窈窕灵动,宽大衣袖被风吹得鼓起来,若振翅飞向自己的蝴蝶。
“阿音——”
王玄逸所有话戛然而止,现下离近后,方看见表妹脸颊红润好似微醺。
她本就生得白皙,平素如玉似雪,被温泉水泡过后,露出的肌肤泛着粉意,玉软花柔。
少年耳根红如鸽血,后退半步,喉咙一阵阵发痒。
他忍不住去看眼前人,见她茫然盯着自己,心里愧疚潮涌,抬手抚了抚她发顶。
“阿音,怎么头发未干就出来了?”
“我听见你来,一时着急。”薛柔一开口,就鼻子发酸,“你真是来借酒的?”
王玄逸神情凝滞,微叹口气,“不是。”
王怀玉一个和尚,想喝酒跟他有什么关系?
听见这话,薛柔露出一个笑,又因眼睛湿润匆匆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