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离开。”
闻声,江晚璃扶额,连连苦叹。
林烟湄有点迷惑:“我绞尽脑汁与一情绪无定的癔症病人周旋半晌,毫发未伤,不是蛮厉害?阿姊不夸我便罢,叹气是何意?”
“唉…”
江晚璃摇摇头,无可奈何地瞄一眼小鬼,明知林烟湄很想听一声肯定,她却无论如何也编不出半字夸赞。
“湄儿。”
“嗯?”
江晚璃刻意压低嗓音:“‘谋反’二字,是可以随便说说的么?”
“当然不是啊,所以我提醒阿姊,别把我卖了啊。咱俩一条船一条心,怕什么?”林烟湄道。
“…”
江晚璃语塞当场。
她还能怎么卖!小鬼耍大刀,甭管是真耍还是摆花架子,都已然耍到她这正主脸上了!
良久,她小心斟酌过措辞,才再度启齿:
“你给你娘的承诺,是逢场作戏,没想真的践行,对么?”
“怎么说呢?”林烟湄面露纠结:
“虽是权宜之计,但也得实践些,免得她中途反悔抓我回家。再者,婆婆她们好似确有苦衷,若有朝一日,我真有机会触及卷宗,应该做不到熟视无睹罢。”
“你还真动心了?想玩命么?”
江晚璃倏地激动起来,咬牙切齿地沉声质问:“你凭什么反?有几个脑袋?!”
“我…没说要反啊。”
林烟湄满脸无辜,五官挤作一团:
“旧案若有冤,我尝试求个公允也不成吗?我未亲历那件事,难以共情,可那日和她共处一室,虽未掌灯,我仍清晰瞧见了她眼里滔天的恨意,和垂泪时无尽的哀戚悲凉,真的好心酸。”
话音落,车内仅余交错凌乱的呼吸声。
江晚璃再度失语。
换位思考,她能体谅林烟湄目睹生母疯魔后百味杂陈的心境,也能猜出当晚林烟湄急于抽身时抛弃理性,选择拿言辞敷衍林雁柔以求自由的不得已。
但再怎么说,她终究担负着储君的职责使命:“所以,湄儿现在也觉得,是当朝君主愧对你的至亲么?若给你接近君主或权力的机会,你会尝试翻案?”
“阿姊怎么这般问?我不知道…”
听得此问,林烟湄面露抵触,眉心锁紧,手还抱上了脑袋,瞧着十分痛苦:
“别再问这些,我真不知道。我的人生好似割裂的,从前师傅教我忠君,今时生母逼我造反…从前我怕自己无依无靠是孤儿,可现在…突然冒出两拨亲人摆布我,我没法自处了…”
说着,压抑的语调里飘出了哭腔。
眼瞅着林烟湄背过身偷偷抹眼泪,江晚璃到底慌了神儿,她行动先于意识,忙将林烟湄揽进怀里拍了拍:
“别,别哭,我不问了。”
“呜…阿姊—”
林烟湄躬下身,拿手捂着脸,试图阻隔眼底突然决堤的泪河:
“我不傻,不想为无望的荒唐事送死,更不想连累你…只是,我不知怎得,面对婆婆和…她时,看不得她们哭,我难受…一想到向阳村的大伙那么苦,我若知道装不知,啥也不做会愧疚死…”
“我懂,懂的。不想了,咱不想这些了好么?”
江晚璃便也俯身抱紧她,把温热的侧脸贴上她的脊背,尽力给林烟湄传递有人可依靠的安全感。
她后悔了。
适才还是不够冷静、理智,居然起了刨根问底的念头。
林烟湄稳重知理、明辨是非,她没必要逼问什么,只需在日后循序渐进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便大概率生不出乱子。
而且,她后知后觉,方才小鬼提了嘴“两拨亲人逼迫”,看来怜虹那边,有她不知晓的隐情。
一桩手拿把掐的简单事,反而因她的过度在乎搞砸了,简直愚蠢。
江晚璃有点受不了,开始焦灼地思量挽救之法。
抽噎声还在持续,牵动着林烟湄的肩头抖动不休:
“…嗯唔…你刚,刚才是不是讨厌我了?我,像…像个乱臣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