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南阳候府。一场婚礼赚足了汴京城百姓们的目光与口舌,瓦肆酒馆彻夜谈论,都道虞家娘子性情温柔,嫁了个好人家。
只有穆宜华,只有她,觉得心中刺痛不舍,难言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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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币送达金地,已是汴京的初夏。使者从北地回来,与他们一同回到京中,还有金人的第二道索金信。
群臣激愤,朝野上下无不唾骂金人贪得无厌。主战主和两派更是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一方说另一方穷兵黩武的莽夫,一方说另一方软弱无骨的懦夫。皇帝本就身体不好,被这群朝臣吵得头昏眼花,想散朝却又被他们拖着不让走,说是一定要把这事说清楚了才行。
皇帝气得血气直冲脑门,一个猛然站起大喝,话哽到一半忽然停住。他两眼失神空洞,在群臣的注视下直直地栽倒下去。
皇帝昏了,虚弱地躺在纱帐后喘着仿佛窒息的粗气,犹如被人掐住了喉咙。他的脸皮像干枯松垮的树皮,胡须又像杂草一般附着在脸上。
皇后静静地看着帷幕后的丈夫,面上看不出情绪。
辛谯、穆同知等一干重臣立在延福殿堂中,皇后转出身去,神色沉静道:“官家病重,但国事不可无人治理。本宫即日便下懿旨,太子监国,襄王辅政,还请诸位大人多尽心尽责,共渡难关。”
太子第一次上朝,确实做足了储君的架子,早朝一直上到晌午,这是今上登基以来从未有过之事。
皇后垂帘听政,襄王坐阵侧首,垂拱殿一派肃穆庄严。群臣言辞激烈,口若悬河,都在商讨着同一件事——金人索钱。
“娘娘、殿下,我大宋抗辽不过一载,若是此时再次挑起战事,怕是于我们不利啊。”
赵阔如今越发有了亲王的气势,绯服加身,金兽躞蹀带缠腰,端坐在垂拱殿左侧,垂眸凝视着殿中重臣,凝神静听,右手拇指时而转动一下玉扳指,掀起眼帘看向正在说话的人。
“邓寺正从何得出这个事实啊?”他沉声缓缓道,“据本王所知,邓寺正做承旨不过三月,而后又做了集英殿修撰与大理寺寺正,没有一样与军马政务相关,邓寺正为何就如此肯定我大宋军马疲弱,不堪一战呢?”
童蒯上前一步:“襄王殿下,邓寺正虽不擅军马政务,但微臣确是跟随您前线御敌的人对吧?微臣斗胆进言,我大宋的军队比之金人确实……何况战乱纷争,最终苦得终究是百姓,若是能守得太平,花点金银又能如何?”
“花点金银又能如何?”穆同知嗤笑,“童大夫,若是你有一邻居,你与他无冤无仇,他力气比你大长的也比你高,你呢比他聪明比他有钱。他不想依靠自己的努力赚钱,只想不劳而获,问你要钱,你不给他就要打你,你觉得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就算您,童大夫忍气吞声,大人有大量,今日要一千两给得起,那他明日若是要一万两,一百万两,一千万两呢?你给的起吗?等到你给不起又打不过的时候,你的金银从何而来呢?还是说,你要拿你自己,拿你自己的妻儿去抵债?”
童蒯冷笑:“朝中众臣不过都是在为娘娘殿下出谋划策排忧解难而各抒己见,穆相此番言论到底是谏言还是含沙射影拐着弯儿地咒我呢?在下知道穆相因为一些私事对我素有偏见,然宋金之事是何等要紧之事,穆相既为参知政事,还是莫要感情用事为好。”
“感情用事?”穆同知讥讽,“以地事秦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以金银侍奉讨好,难道就能得一辈子安稳?”
太子坐在殿上叹了口气:“诸位爱卿莫要争吵,当务之急是想出万全之策。辛卿,从方才你便沉默不严,你对此事,有何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