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带来的压迫感是原始的、是本能使人的骨血为之颤抖的威胁。
“邵万为,你纵野兽行于闹市,已严重扰民,速速将此兽牵至空旷处严加看管!”
他一步不退,实则颈后已起了细密的冷汗。
若说实话,心中并无半分惧意,那是假的。
可他不能后退。
他总被薛恒吐槽爱逞英雄,可很多时候不是他一定要当这个英雄。
恰如此时,如果连自己都不能做那个站出来的人,那人们身前将空无一人,任人宰割。
“野兽?”邵万为阴阳怪气地反问,“小将军,您可识得这是何奇兽?”
“……莽荒之地的狮子。”
谢见琛也算博览群书,其实是在画册上见过狮子的,可他从来没想过,莽荒极地这人迹罕至之处所孕育的生物,有一日会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他这般近的距离内。
“饶是您再见多识广,想必也不曾亲眼得见此兽吧?”邵万为冷嘲热讽,“若不是本公子善心大发,你和这些庶民几辈子能有此等眼福?”
“邵万为,你别犯蠢!”
谢见琛不容分说打断他的洋洋自得,斥道:
“你知道纵兽横行多危险吗!你若还要命便快点下来,否则我便要叫人来强制将这狮子带走了!”
“蠢的是你!”
邵万为被当众呵责,脖子根都红透了,找补道:
“瞧这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这狮子是安达进贡的贡品,早在莽荒受过训练,性格温顺,是御赐邵家的圣兽,你身为人臣,敢伤动他一根兽毛,就是对圣上不尊!”
谢见琛死死瞪着邵万为,内心激烈斗争,几乎咬碎满口牙齿,半晌才收起敌对的姿态。
邵万为谢见琛低头,虚荣心被大大满足,哼笑一声。
他嘴上不说,实则亦是早被紧张的冷汗打湿了衣服,面对这巨兽的恐惧一点不比旁人少。
只是这奇兽实在威风,那安达使臣说过,只要不刺激这狮子,便不会有危险。既然如此,若不牵出来教全城人瞧瞧,实在可惜得很。
邵万为正得意地俯视着众人,却不想狮子忽然动了脚步,径直朝谢见琛的方向走了几步,兽腔里还发出了令人胆寒的哼哼声。
而后,众目睽睽下,狮子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两排尖利如锋的兽齿,猛然朝前方扑去!
“小将军!!”
有的百姓被吓破了魂。
轰然巨响,连片摊贩随之倒塌,掀起阵阵尘沙。
尘土飞扬中,人们只能勉强看见庞然巨物的影子。
以及阵阵瘆人的,血肉被啮碎入腹的声音。
从哗然到令人绝望的静寂,仅仅是在转瞬之间。
邵万为也被狮子从背上甩飞出去,他呲牙咧嘴地爬起来,浑身抖个不停。
那讨人厌的家伙,就这么死、死了?
“咳咳咳……”
角落里忽然传出一阵咳声,待烟尘尽消,谢见琛才直起身来。
“好险……邵万为,你还敢说这狮子没有危险吗?”
众人见到活生生的谢见琛,皆是心中一喜,再定睛一看那狮子,吃的哪是人,是赵叔那宰了一半的西域肥羊。
那狮子方朝自己的方向走来时,谢见琛便本能侧身避过。却不料狮子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那只肥羊。
而自己这一躲倒也避免了被压在摊贩废墟下的惨剧。
“我的羊啊!”
赵叔见状抱头崩溃。
邵万为见谢见琛并无大恙,也是松了一口气,又听百姓哀声一片,不耐烦道:
“吵什么吵,真真是烦煞人!”
“你这官家纨绔懂什么?那一只羊够养活我全家老小四个月了!”
赵叔面红耳赤地控诉着,他养的黑犬见主人情绪如此激动,朝着邵万为的方向狂吠起来。
可不过片刻,那黑犬便再也吠不出声了。
赵叔话音未落,一声震天狮啸,那狮子张开巨口,瞬间将黑犬吞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