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母亲嫁给父亲不久,做了一个梦,梦到父亲赠给她一块美玉。翌日身体不适,把脉一瞧,才知是怀了我。
“可如今父亲背负骂名而死,母亲在血崩中一尸两命……再也不会有人视我如珍宝了。”
“有的。”
晏漓打断他,默默地覆上了他的手。
感受到热意,谢见琛小心翼翼望向他眼睛,听着那细羽般搔拂人心的回应,似乎有什么别样的情感油然而生。
他性子向来要强,若非谢家遭了如此大难,他决计不可能在人前流眼泪。
受父亲的熏陶,他总觉得男子汉要懂得照顾身边人。
可偏偏在这个惊惶无助的时候,晏漓来到了他身旁,轻轻地将他拢向怀里。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去安云州赴任。”
谢见琛的回答毫不犹豫,像是早已在心中思考了千万次。
“全寿康必欲除我,我若不从命赴任,只会把抗旨的把柄主动交到他手上。纵使再恨,也要以活下来为前提。”
“安云州地处偏远,虽穷乱些,但正因如此,朝廷向来不好控制。于你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晏漓显然也认为这个选择更为妥帖。
谢见琛:“只是这一去,你我不知何时能再见了。”
想到这,他心里不禁有些难受。
命运多舛,他的亲人和朋友就这样一个个离他远去。
他心痛,却无计可施。
“会再见的。”
晏漓看着他,忽然无比认真郑重道。
第18章 血色离程
“嗯……好呀。”
上京至安云州乃即是天南至海北,晏漓不便长久离宫,谢见琛只当他在设法安慰自己,十分配合地笑着应了一声。
又养了几日伤,在一个晨光熹微的凌晨,谢见琛孤身一人悄然起身。
他站在郊外的山坡上,朝着母亲的牌位和父亲死去的方向各拜三拜,又回头深深望了眼他承载所有回忆的故乡上京,牵着一匹马决绝离开,踏上了前方漫无尽头的未知道路。
这一年,他仅仅十七岁。
——
不远处。
“分明一夜未眠,为何不露面送他一程呢。”
方元望自小屋中不疾不徐走出,目光投向隐匿在浅林间的人。
晨间第一缕阳光照在晏漓身上。
“此间要事未毕,他既不愿让人发觉,送别也是徒增伤感。”
晏漓步出浅林,回到小屋。
“你走吧。”
方元望忽而开口。
晏漓面露讶异,扭头看向方元望。
方元望说的走,自然指的是离开上京。
“你的心根本不在此地了。”
晏漓毫无疑问地犹豫了。可挣扎片刻,复问:
“我当年答应过你,要除掉阉党、留在宫中继任大统。”
“不错,你年幼时,我们确有此约:我授你防身的武艺,相应的,你要替我清除阉党、一辈子留在宫里……”
方元望缓缓道。
“可那是从前。
“如今,我们错失了太多与全寿康抗衡的良机,你又同他们撕破了脸,你以为,你日后还在宫里站得住脚?”
晏漓:“……”
从前自己甘愿留在死气沉沉的皇宫,只因他还保留着最后一丝天真,以为太后再厌恶自己,也是自己血脉相连的母亲。
如今连这点念想也没了,他自然此间没有任何留恋。
“谢谢你,”过了半晌,晏漓道,“既然如此,我不日便会离开。”
方元望摆摆手,送别年轻人。
待晏漓背影消失殆尽后,方元望慢悠悠回房斟茶,茶面微泛涟漪,渐渐复又映出出他那别样运筹帷幄的脸。
他知道,不久的将来,那两个人总会回来。
……
中秋后,某夜。
雨后上京的月色中,数十车马停靠某座院落旁。
“诸位使臣多有辛苦,两国合作之事……便由诸位使臣代为转达了。”
“九千岁大人尽管放心,贵国的诚意定然会打动我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