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候支着下巴,观赏钟少韫的睡颜,很美,很安然,承载了高君遂幻想中的所有美好。
“老师?老师!”韦训在高君遂面前晃着手,“我背会啦,你快夸我!”
高君遂这才从幻想中抽出身来,望着那篇自己八岁就会背写的《尚书·无逸》,强压着自己内心的鄙夷,“不错,很好。”
对于天资远逊于自己的人,宽容和夸赞总是没错的。高君遂收敛着自己性子里的刻薄,对待憨态可掬的蠢货,总是多了几分宽容。
韦训高兴得跳了起来,“哈哈我真厉害,我这就告诉阿洄哥!”他背完后就想跑,少年就是不喜欢呆在一间屋子里,一呆呆一天,闷都要闷死了。不过在韦训打开门子准备拥抱自由的时候,他回头朝黯然神伤的高君遂看了一眼。
就这么走掉,老师会不会生气?
他当然不知道高君遂不会因为他这么个可爱的小蠢货生气。
“老师,我……可以给我课间一刻钟么?”韦训松了手,玩弄自己的皮带,低着头作哀求状。
高君遂挥挥手,韦训如获大赦,蹦蹦跳跳跑远了。
“主子。”
韦训一走,窗户那里就出现了一个人影。
“昨天的事办得如何?”高君遂浅抿了一口茶。
外边人影答不上来。
“我就知道不会成功,没事,不过是试探罢了。皇帝还真是心宽,摆明了要让晋王来对抗东平王。咱们还以为这位晋王要做忠臣,等河东战报一封都进不来政事堂才后知后觉呢……不做忠臣好啊,温兰殊。”高君遂冷笑一声,“我一直以为,这位要做一辈子的大周忠臣,现在看来,跟东平王有什么区别?谣言都传出去了吧?”
“都传出去了。”
高君遂伸了个懒腰,得意地笑了笑,“要脸的人都干不成大事,这下看看晋王要如何应对。哦我想起来了,昨天让你们去找薛诰,你们找到了么?”
屋外又是一阵安静,喜鹊的声音呜呜嘈嘈的,让人格外烦心。
“没找到?!”高君遂音调扬高,穿透整间堂屋。
“属下该死!昨晚带着厚礼去的,在薛诰家门口等了好久,他家里人说,薛诰出去喝酒了,在哪家酒楼也说不清楚,于是属下就一直等……属下尽力了!”
高君遂气得将手里的镇纸扔了出去,啪地一声落在地上,镇纸缺了个角。“滚吧!”
外边人仓皇逃窜,高君遂气得胸膛起伏,额角突突直跳。他这边能用的人本就少,要找人,必须从太学里认识的人里找。他当年在太学能看得上的,也就俩,一个钟少韫,一个薛诰。
薛诰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籍贯在洛阳,当初根本没参加监生选拔,因为太学参政学生被问责的时候,明明没做什么,却引咎肄业,高君遂问他为什么,他说没意思,临别前还告诉薛诰自己家在哪儿,说之后想见面可以过来。
高君遂拳头紧握,准备自己去薛诰家里等了。
【作者有话要说】
薛诰,gao四声,谐音雪糕。新人物雪糕登场咯~
第123章 薛诰
温兰殊来到客房, 那叫花子坦腹躺在胡床上,一手摇着麈尾虽然现在根本不冷,屈膝支着枕头, 脚踩竹夹膝,嘴里若有若无哼唧。
叫花子背对小窗,竹影斑驳似流金, 鸟雀声阵阵, 悦耳动听。也不知是不是夕葵替他梳了头, 这会儿看起来还真像山间不慕名利的隐士。
他睁开眼, 一看是温兰殊,展眉解颐,“晋王殿下来啦?殿下下堂亲至, 恕我有失远迎。”
温兰殊还能回想起昨日这人不管不顾在大街上抱着自己小腿的情景……于是坐到一边, “你醒了?”
叫花子对温兰殊使了个眼色,温兰殊让周围人都退下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驿站情报几乎三日一达,如此频繁来往,殿下不仅仅是担心河东能否赶在东平王前取胜, 只怕更在意军营里那个人吧?”
温兰殊心悸了下,“你是谁?这是谁告诉你的?”
叫花子哈哈大笑, 脸上泥泞经水濯洗, 竟也看不出之前的落魄潦倒, 别具英姿, “在下薛诰, 太学肄业归家, 终于得见温学士, 方知传言不虚。”
温兰殊之前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那是在查钟少韫的时候, 知道太学“三贤”,分别是钟少韫、高君遂和薛诰。不过那时候薛诰已经不在太学他没有见到,也以为这“三贤”不过是诨号,也没在意。
太学和崇文馆不同,里面的子弟身世要差些,所以比之得天独厚的崇文馆权贵子弟,他们要更纯粹更固执,因此卢彦则才会在太学安插势力搅弄风云。温兰殊此前以为薛诰应是这种,可闻名不如见面,再好的名声只要出了昨日那种尴尬难忍的场景,都无法再跟这些扯上关系。
“你就是……薛诰?”温兰殊半信半疑。
“如假包换!”薛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如果我猜得不错,我那位师弟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