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多谢。”卢英时挥着古雪,对准锁链就是一砍。同时,门内传来一阵喊杀声和哀嚎声,火光甚至照亮了驿馆外的整片树林,他使劲砍了几下,砍到虎口剧痛,砍到胳膊麻木也不敢松手。
终于,锁链断了。
卢英时大喜过望,想比葫芦画瓢,再把里面的锁链也砍断,然而望着高高的墙壁,他一时间忘记,墙外没有砖块啊!这要怎么越过去!
他抬头望天,觉得自己太没用,于是开始踹门,能把这小门踹掉也好!
“小公子,小公子!”玄瞻拉了拉他的衣襟,“不用踹啦,晋王已经出来了。”
踹得腿疼的卢英时回头一看,红线正背着温兰殊,旁边是带着几分欣赏意味看红线的朝华。
“卢公子,走,这位姐姐救了我们!我们快走!”红线喊卢英时,背着一个人,跑起来还是那么轻快,对身后一片火海的屋舍毫无留恋,尽管温兰殊跑出来什么细软都没拿只拿了把“图南”。
不管了,保命要紧。卢英时忍着胳臂和小腿的不适,拽玄瞻一起跑。
玄瞻松开卢英时的手,“你们先走,我没事的,快,十里之外,有人接应。”
“多谢,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卢英时作揖,而后握着古雪刀,狂奔追上了红线。
几个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玄瞻垂眸念了几句经,捻着佛珠,对身后丛林里的人说道,“建宁王为晋王放一处生门,也算是平息心里的罪孽。”
权从熙百感交集,“我最后能做的事,也就这些了。上东门处,是我在平戎军曾经的下属,我让他开了门,晋王一行会安然无恙逃离洛阳,至于能不能和宇文铄汇合……”
望向天际盘旋的飞鹰,权从熙叹了口气,“希望平戎军的飞鹰能顺利传信到傅海吟手里吧。师父,我最近老梦到以前的事,总是睡不着,今晚就去白马寺歇息,考虑到你回寺不容易,不如跟我的车马一起?”
玄瞻颔首低眉,面对这种杀人不眨眼的沙场武将,他总觉得有些诙谐,“好,就依建宁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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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线在朝华带领下,骑马背着温兰殊一路穿过洛阳大街,来到上东门前,身后是喊杀声震天的追兵,卢英时在一侧都惊呆了,“你会骑马?”
“不会。”红线皱眉回头看了看被甩出去好远的追兵,“怎么办?”
朝华颇为欣喜,这姑娘学东西也忒快了,估计是块材料,抬头一看,薛诰正站在城楼那里朝她挥手,同时门轴吱呀作响,开了一条缝,“有人来帮我们了。”
说罢,朝华驱马绕到红线和卢英时背后,“你们先去,后面交给我就好。”
红线点了点头,“姐姐你可一定要出来找我们!”
哒哒的马蹄声里,红线和卢英时消失在城门后。薛诰优游地从城门两侧的楼梯上下来,为朝华牵着马缰绳。追兵犹如乌云,围在他们面前,朝华却一点也不慌乱,“你怎么来了?”
“见证传奇。”薛诰颇为自信地挑了挑眉,“想看看女英阁阁主是怎么以一敌百的。”
朝华轻笑,“你什么时候知道铁关河要对晋王下手的?”
“……也是刚知道,睡得正香,有个人把我晃醒又打晕,醒来就在城门这里了。”
“我还以为你运筹帷幄。”
“谁能全知全能,随机应变罢了。”薛诰挠了挠头,“姑娘却是早有先见之明,让在下很佩服。”
朝华从马上下来,应对着逐渐靠近的火把和军队,认出为首的,正是高君遂,“是你的故人啊。”
“意料之中。”薛诰往前走了两步,挡在朝华前面,“师弟,别来无恙?”
“师兄这般是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高君遂居高临下,“晋王大势已去,他别想活着离开洛阳!”
“你在太学,最喜欢的就是温子馥的《鹤论》,怎如今要杀他,还非杀不可?”
高君遂很费解,“你拦我也没用,城内城外都有追兵,他活不了。”
“我只问你这一个问题。师弟,你待人接物,有几句真,几句假?和你相处那几年,我本以为自己已经很清楚你了,可没想到,那只是你的一面,还是精心装饰出来的一面。”薛诰说完,又开始剧烈咳嗽,整个胸腔几乎都因为这咳嗽而响动。
高君遂眼里流露一丝惶然,很快便恢复正常,“相反,我最讨厌那个面具。”
眼看温兰殊已经出城,他们追不上去,高君遂索性借着对峙的机会,把心里话都说出来算了,“什么‘三贤’啊,师兄啊,师弟的,太幼稚了,我一点也不喜欢。”
高君遂让属下都散了,接下来的话,他并不想被人知道或者传出去。
“薛诰,我跟你当朋友,是因为你能对我有益,你聪明,你是太学里最有希望考中进士的人,可你太傻,傻到为了承担罪责,自己引咎肄业。其实我已经托好关系,只要你能什么都不说,我会找到替罪羊,你到时候清清白白,也不至于永不叙用,连小吏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