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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1 / 2)

愿意回到师姐带着自己跋山涉水回到凌霞阁的时候,即便一开始拜师艰难,但那一刻她不是孤零零地跪在堂上,凌霞阁泱泱众人,天地间亿万众生,有师姐陪着她,和她站在一个立场上,非亲非故,为在世上已经无亲无故的自己说话。

也愿意回到凌霞阁溪水边的练武场上,磨练自己的性子,从天真烂漫轻浮爱玩一直练到仔细谨慎小心认真,从最末,最差,最不显眼,到最拔尖,最用功,最招师傅喜欢。随她们去说师傅如同老来得子偏爱她,说师姐如同自己捡来小狗宠爱她,随她们说吧,这样多好,她被人由里到外承认着,也由里到外统一着,然后从自己心里最深处的柔和里长出一株新的枝丫。

还想回到,回到在医巫闾山赏月的那个夜晚。哪怕只是想一想,那夜的月光都要灼伤了自己的眼睛。师姐月光下的笑意足可让她想起师姐留在她心里的一切美,教导自己时的每一个举手投足,每一句轻言细语,每一种和自己一起时才会展露的小小淘气——那是只属于自己的师姐。她们本该是不同的,基于不同,比别人更深的情愫才有成立的根基。基于此,她才有可能找到自己人生最后一块缺失、达到彻底的完满,让那支枝丫,长成大树。

所以袁葛蔓指控她时说得对啊,下山时她哪是应什么拯救天下苍生的大义,她就是为了师姐。她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师姐知晓自己的心,更不知道师姐会不会接受自己,那样怕失去又那样想得到,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陪伴。

拖延就是争取,争取也是拖延。也许她不知道师姐对自己怎么想,如果时光还能回去,一遍一遍地回去,也许她会含着的眼泪问师姐一样的问题,师姐也许会诧异她为什么哭了,也许不会、只是给出一样的回答,

“人生在世也不过是一种经历,做到问心无愧就好了。”

可我有愧,从这一刻开始我就有愧。为了掩饰这愧疚我甚至连我自己是谁都忘记了,连我的以往都忘记了,差一点连师姐都忘记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业力,是找到自己的来历,还是对师姐念念不忘的爱,最终指引我找到了这宝箱,打开一看,是无穷的悔恨。帘幕掀开,竟然连尸山血海都没有,只有一片荒漠,只有一个我,只有天地,只有绵延无尽的黄沙。

“走吧。”霓衣点点头说,领着她一道向门外去。她在霓衣转过去之前,瞥见那上面一样的表情——有一天她从噩梦中惊叫醒来,霓衣就是这样的表情,皱眉,苦涩,说出来的话固然是安慰,也还是苦的。

霓衣问她梦见什么,她说,我梦见一片沙漠,我哭着一直往天边追,追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在哭,一直哭,就像胸口被扎了很多刀子一样。

那时候她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霓衣,所以霓衣明白,其实没有很多刀子,只有一把。

不论是什么,是人,是仙,是妖,是魔,有生之年都是有限的,在心里有地位、会带来强烈的快乐与痛苦的人,只有那么几个而已。

假如为了不忘记,她是否应该把这刀子狠狠地扎在胸口不要拔出来呢?伤口永不愈合,受伤的记忆就永不消逝,痛苦也就永远不会结束。

霓衣领着她走过桦木走廊,往日关闭的木制后门此刻向外推开,只有竹帘一张挂在那里。撩起帘子出来,一眼望去,西高东低,一人多高的白色砖石围墙包围、十余丈见方的宽阔院子里草木繁盛,沿着碎石铺就的小路,往东有水道引来清泉做出的池塘,池塘旁有巨石一块——不同于人界的审美,倒是平整光亮,如同刀切一般——倚在巨大的樱桃树之下;往西,有一个用土垒堆砌出来的小高台,上有一棵大得超凡脱俗的木樨,树下有石几石凳一套,俨然是个树为冠盖的小亭子。她站在石阶上一望,只消自己稍微转转脑袋,越过围墙视线最远就能看见西北的高峰和东方的阴云——那是雷击之野。

说此地叫逍遥谷,要住在这样的地方,的确是逍遥。有危难时足够安全,没有时尽可欣赏四季风光,当日修建时,必然下了一番功夫……

“来得倒是早啊。”霓衣忽然道。她一听,视线随之收回,低头一看,越过霓衣下楼梯的背影,看见一个毛绒绒的、小猪一般大小的东西正拿着一个掸子在打扫院落北面堆放的架子——从那架子的形制看,她猜是霓衣平日拿来染布绣花的,自己的确听她说过这样爱好——但这家伙是个什么?脸像兔子,耳朵偏又小小,六根胡须像猫,前爪偏又纤细,通身从脖子到屁股一般粗细,站起来穿着一身牧民似的短打又和个人没两样,一身白毛纯洁无暇,只及她二人的膝盖高。

这家伙见了霓衣,把掸子往腰后一别,恭恭敬敬地施了个礼,一对黑豆似的眼睛带着笑意看了看身后的她,又看着霓衣,“对,这就是唐棣,唐姑娘,我的朋友,还要在咱们家多住一阵,麻烦你一道照顾了。”

那家伙点点头,转过来合起双爪,一样恭敬地对唐棣施礼。她想还礼,却不知如何称呼,求解地看向霓衣,“这位是丸子。”

“丸子?”

“它是我的家事妖精,或者说,我的管家。我叫它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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