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湘江连忙起身去扶,苏枭却是起身便向外走:“谢姑娘有客,在下先告辞了。”
“筠儿!”王世崇悲恸地一呼,一把扑过去,伸手便抓住了向外走的苏枭。
他抓住的正是苏枭空荡荡的那条袖子。
“筠儿!”王世崇老泪纵横,“筠儿,为父知道是我错了,你和我回家吧筠儿!”
苏枭的面容如常的平静,没有任何一丝悲欢喜怒的神色裂缝,完美得如同一尊冷硬光滑的瓷器。甚至于他握住王世崇的手,和王世崇说的话语,都是那么的完美平静。
“王家主,您认错人了。”
“筠儿!”王世崇的泪根本止不住,他的整个人拉着苏枭的空袖子就瘫倒在地上,大哭着道,“这么多年你还是不能原谅为父吗?”
苏枭抬头望了望天,掩饰住自己眼眶里的湿气,他看向王世崇的时候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他弯下腰,伸手将王世崇扶了起来,开口的声音温润,无爱无仇。
他说:“蒙王家主错爱,但是您真的认错人了。在下苏枭,大概是与您的嫡出爱子,人有相似而已。”
王世崇却是激动地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涕泗横流大声哭道:“筠儿!你就是我的筠儿!”
王世崇那瘦弱破碎的身体却一下子迸发出强大的力量,他紧紧地箍住苏枭,紧得让苏枭有些妨碍呼吸。
于是苏枭就那么静静地站着,静静地任凭他抱着哭。
谢湘江转过头去,看着一侧的花在风里摇,蚂蚁在泥里跑。
终于王世崇的哭声渐渐低了下来,但是苏枭仍然被他紧紧地抱着,紧紧地抱着。
半晌,苏枭开声了,他的声色极淡,却如最凶狠的刀。
“父亲,我没有死在外面,是孩儿不孝了!”
这一句话,让王世崇如被炮烙一般松开了手,踉跄着后退几步,见了鬼一般望着苏枭,一时肝胆俱裂。
苏枭形容肃杀,其实也肝胆俱裂。
他缓缓地,缓缓地屈膝,跪在了地上。
然后缓缓躬身,对着王世崇重重地一头磕在地上。
王世崇手足无措,骇得又后退了一步。
“筠,筠儿……”
苏枭在他的呼唤声中起身,渊渟岳峙站在王世崇面前,说道:“父亲,沧海横流,唯覆水难收,我再也做不回你的筠儿了!王家不是你一个人的王家,您,保重吧!”
苏枭说完,裂步便走头也不回。王世崇身形摇晃着似乎想要追上去,却最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第94章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正文完结)
那晚风清,月明。
谢湘江去找苏枭,她沐了浴,绞干了头发,穿着件宽松的素丝袍子,光脚穿着木鞋。
苏枭正伏案写着什么,他的坐姿端正,窗上是他专注而安静的影子。
见谢湘江来了,苏枭收了笔墨在一侧,起身迎了过去,眉目之间俊朗如有辉光。
那天他穿着一件玄色的家常袍子,迎着她走过来,谢湘江却感觉他的姿仪气质好像有了些许变化。
“湘江,坐。”他虚扶着谢湘江坐下,然后亲自烧水,操持茶具。
谢湘江陡然明了,今夜的苏枭,于寻常的或凶悍或散淡之外,多了几分浑然天成的矜持贵气。
举手投足之间,如常低语浅笑,却宛若帝王在礼贤下士。
两人对坐,苏枭神色温和端凝,没有说话,低眉静静地聆听水声。
谢湘江则静静地垂眸望着苏枭放在桌边骨节分明的手,一时之间心思百转。
水声渐渐喧嚣而至。
谢湘江先开的声:“王家主神思无主,没谈什么生意,我先让人送他回城休息了。”
苏枭判断着水声,于分寸最为适当的时机,拿起壶,注水冲茶。
“有劳。”
他吐出这两个字,明显不欲多谈王世崇的话题。谢湘江便也不再多说。
茶香淡淡地氤氲开来,两个人一时沉默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