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不出去。
男子领着她上了三楼,穿越一片上午时分空无一人的赌桌——一看就是玩二十一点的地方,甚至还有轮盘——到走廊的另一头,打开一扇没门牌却有猫眼的橡木门,走上一段狭窄的楼梯。她跟着他爬了两层楼,在五楼停下,他手一伸,“汤小姐请。”
对开的木门旁侧立两个高大男子,就算他们全部穿着合身的西装,她也看得出来他们浑身肌肉匀称、随时准备着,假如她有丝毫不当举动,他们跳起来轻易就可以控制她然后拧断她的脖子。
“谢谢。”她对那引路男子说,上前向两侧伸开双臂,由其中一人搜身。检查无误,高大侍从打开了门,让她走进去。里面的房间除了天鹅绒地毯和窗帘之外就是真皮扶手椅,橡木茶几上空无一物,斗柜上挂了一幅画,画里是再普通不过的英国乡下狩猎场景,天空中飞翔的鸟,远遁的狐狸,猎犬和手执□□的猎人。
自己是这画里的谁呢?
她和裴清璋好像一直在追逐猎物,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她们都懂,只是一边觉得还不到时候,一边也找不到离开的路,甚至久而久之开始觉得也不是不能和这些危险共存,可是真的,真的能吗?她不知道。这世界的大势如同轰隆的列车,所有人都被绑架在上面,不知道会去向何方。
那侍从关上门,立在一侧,请她先坐下等。她便坐着,漫无边际想着裴清璋,多久没有见她了,一天?不,还没有一天,还不到二十四小时。
你在干什么?
我能见到你吗?
当初我与你说,我在上海其实只有你一个亲人,是没错,因为我每天都想见到的人只有你一个。
清璋……
有人拉开了门,她顺着声音看过去,竟然看见一个只在照片上见过的身影。但这个身影的威严和强势从旗袍的裙边和披肩的流苏向周围流露散发,让她看一眼就自然地站起来,双手垂在两侧,低下头去,比见了戴笠还要恭敬认真。
“夫人。”
“侬好。”夫人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坐下吧。”
两人刚面对面落座,门外就有侍从端上三杯茶来。
三杯?
“啊对,裴小姐,请进来呀。”
看见裴清璋从门外进来,她几乎瞪圆了眼睛,不是不敢置信,而是裴清璋走进来就自然地坐在夫人的左手,等于是她们两个人的中间,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只是垂下眼神望着桌面——这不好,她感觉得到,这是一笔可怕的交易。
茶放好,侍从出去了,只留下刚才看守她的那个。
“大家都来了,往下我就讲英文好了。”夫人说,“汤小姐,我很抱歉要使用这样的方式来让你和我见面,我很清楚裴小姐对你来说是什么人,但为了安全和效率,我不得不如此。”
她没说话,没点头,只是看着夫人,知道这语气里根本不含一点道歉的意思——如果不是英语,还是用上海话,再柔软些,她也不会怀疑对方的强势和不容置疑,她也绝不会去相信夫人真有一丝一毫的“抱歉”。
“如此大费周章,是要请汤小姐、裴小姐一道,帮我办一件事。汤小姐,你说好吗?”
“夫人请说,我一定做到。”她低下头,表示一种顺从,视线里没了那棱角分明的美人脸,只听见一阵笑声。
“我要请汤小姐帮我刺杀戴先生呢,也是一定做到?”
她一惊,心中如晴空霹雳,也来不及看裴清璋表情,只能甚不礼貌地看向说话的人。
“戴先生一日不除,二姐就有一直危险。此前,我已经阻止了很多次,但我始终不能保证下一次还能真的阻止,万一他先斩后奏呢?万一他的手伸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呢?”
一声冷笑扬向天花板,汤玉玮的冷汗也顺着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