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对我来说是很奇妙的。”学者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求知欲望:“我从不喜欢研究人类个体,渴望‘忠诚’与‘爱情’更是一种伪命题……但是我永恒地渴求着解答谜题。”
“——所以哪怕最终证明是无解,这个过程本身对我来说,依旧是一种答案。”
拉波雷沉默地注视着自己的学生,这并非年轻人冲动之下的抉择,甚至不是出于世俗的权衡。
他知道自己不能阻拦他了,就像不能阻拦一颗决意坠入大气的星星——不,更像是一颗好奇地故意靠近黑暗中另一颗同样孤独的天体,从而被重力牢牢捕获的星星,按照宇宙亿万年前规定的法则,与他的伴星不断相互交织旋转着……直到彻底相撞,相融,化为炙热而虚无的尘埃。
老人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肩膀疲惫地塌了下来,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妥协意味:“你已经下定决心了,是不是。”
“是,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答案。”年轻人认真而严肃地回答道。
“……从教你以来,我始终不看好你的许多选择,”德尔斯·拉伯雷慢慢地说:“只是你从来都不听我的,脾气倔得要命,和我一样。”
历史总是如此,年轻的人们总会一次又一次地挣脱老一辈搀扶着他们、却也禁锢着他们的手,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去。
见学生的嘴唇蠕动了一下,老人打断了他,声音忽而变得严厉起来:“可是你要记得一件事,如果他试图伤害你,不管他是个神还是什么东西……哪怕拼掉我这把老骨头,我也绝不会放过他。”
一种奇妙的情绪自胸口深处漫了上来,诺瓦有些茫然地体会着这种夹杂着温暖却一阵阵发涩的温度,他几乎是下意识依据基本逻辑反驳道:“……可是按照我的推算,哪怕以性命为代价,您成功报复他的可能性不超过百分之五。”
老头儿被噎得一梗,差点被这死孩子气笑:“所以你不要让我有报复他的机会!”
见人皱着眉试图张嘴继续辩解些什么,为了避免自己被爱徒活生生气死,拉伯雷没好气地补充道:“至少在我活着的这几年,别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等我死了,你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到时候我也看不见,眼不见心不烦了!”
拉伯雷气哼哼地一把拽开房门,门外的金发神明正倚在墙边低头翻阅文件,神情平静而专注,仿佛对这场师生间的对话毫无兴趣。见老人绷着脸打量着自己,他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来,温和地笑了笑:“拉伯雷先生?你们谈好了吗?”
“得了,你明明知道那小子把你护得密不透风。”德尔斯·拉伯雷毫不客气地指出这一点:“如果你不要笑得这么得意讨人厌,还能装得更像一点。”
对方流露出略显惊讶的神色:“是吗?真有这么明显吗?”
拉伯雷:“……”
老人捂着胸口,懒得去看这俩一个比一个气人的玩意儿,不耐烦地让开一条道来:“滚滚滚,都滚,让我这个讨厌的糟老头子一个人安静呆一会儿。”
他得找个地方平复一下血压,并且为他被蛮横抢走的宝贝学生哀悼一番。
……可是这里是我的书房。诺瓦刚想指出这一点,但在瞧见老爷子黑如墨汁的脸色后,还是默默闭上了嘴。
——于是二人从善如流地“滚”了。
四周无人后,另一人的手指立马缠了上来,钻进教授的掌心,与他五指相扣。
垂眼看着自家明显有些走神的恋人,救世主的声音温柔动听得简直令人心头发颤:“教授?您在想些什么?”
“……老师他比我想象中妥协得要更快些。”他还有一整套说辞没说。黑发青年眉头微拧,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我理解老师他的顾虑,但是我不太理解,依据老师执拗的性格,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退让?”
“也许是因为,他是爱你的。”阿祖卡将手指轻轻拢在另一人的后颈上,心情很好地细细抚摸着,闻言耐心地解释道:“爱有很多种方式,有时充满占有、控制与摧毁欲望,有时也会选择无私地支持、理解与包容。”
前者比如对方的母亲,还有他那个暂时毫无威胁性的堂弟。至于后者……
阿祖卡忽而脚步一顿,趁着教授尚在走神,转身捧起对方的脸颊,在那微微张开的嘴唇上轻柔虔诚地吻了一下。
“所以我很高兴,亲爱的……非常高兴。”他的声音像风一般轻柔:“其实您是爱着我的,不是吗?”
第283章 参观
奥雷和玛希琳面面相觑。
他们曾支援过白塔大学的学生,自然认得院长老头儿。但确实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位在前世因“渎神”而“畏罪自杀”的先知一边慢吞吞地将面包掰开,丢进汤里泡软,一边毫不客气地训斥着曾如可怖的阴云般压抑在整个帝国低空、直到成为所有人的噩梦的猩红暴君不该大清早就喝冰咖啡。
前世不是没有人试图找出这位几乎是横空出世的暴君的“弱点”,不论是血亲,师生,好友或者情人……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