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账。云教授所说的一百万石存粮被盗一事,罪臣绝无这等包天的胆子,也没有这等欺天的手段啊!”
身为九五之尊,赵顼习惯俯瞰众生,诸多臣子的诡诈伎俩,他早已司空见惯,对刘轶痛哭流涕的“真情流露”,更是不置可否。
刘轶涕泪交流道:“圣上!郭护所犯之罪,其实也将罪臣牵扯在里面,只是……罪臣只参与贪墨了五千三百石粮食,那也是为郭护利诱所致啊!罪臣鬼迷心窍,以为郭护留下账本,是要将此事抖搂出来,这才千方百计偷换日期,遮掩此事。但这和貔貅夺粮所丢失的百万石粮食,绝无半点干系。至于云教授所说沈制诰等人被误导,在酉字仓和申字仓之间来回清点存粮之事,只能说明延丰仓有条件办到,但臣等秉持忠义,岂会做这等事?”
看刘轶这般干脆利落的反应,云济也不由暗暗称赞。眼见监守自盗百万石存粮的罪名就要坐实,这厮竟立马壮士断腕,先避重就轻地认一桩贪污小案,至于丢失百万存粮的大案,却抵死不认。
“刘监正,你以为账本通篇都是伪造,小生就拿不出证据,证明延丰仓早在去岁,已经空了大半吗?”
云济再度紧逼,刘轶心中“咯噔”一下,色厉内荏道:“子虚乌有之事,若非构陷伪造,岂能有凭证?”
“凭证有二!”云济淡然一笑,“第一,是你手下庾吏徐老三告诉我的。”
徐老三脸色一僵,见刘轶等人目光投至,连连摇头道:“云教授说笑了,这等和尚结辫子、太监生孩子的荒唐事,小人何曾说过?”他慌张之下,口不择言,石得一等内侍听见,脸色骤然发黑。
“你当然不会直说,却也不慎透露一二。”云济踱步道,“你曾说过,延丰仓每隔两个月,都要将粮食晾晒一遍。”
“晾晒粮食一事,小人确实说过,可这有甚不对的?”
“刘监正曾说过,延丰仓十二座大仓,用工二百多人,晒完所有粮食得一个多月。晒粮食的耗用,在延丰仓账册上自有记录。四月、六月、八月、十月分别有两百多到三百多晒粮用工,都是雇工于黄牛帮,每次用工一个月到一个半月不等。
“小生请义父查过黄牛帮的派工记录,实际上四次派去的力夫分别是一百八十七人、一百七十二人、一百二十三人、八十九人,工时分别是三十一日、三十九日、二十一日、十四日——常平仓春贷秋收,但你们八月、十月的用工竟然比四月、六月少!力夫人数和派工天数的减少,正是仓中粮食日趋减少的证据。”
云济说罢,不仅徐老三发愣,就连沈括也颇为错愕。没想到云济别出心裁,竟从晒粮雇工来查粮食实数。
刘轶反应甚快,辩解道:“云教授有所不知,黄牛帮盘踞汴河沿岸,把持了拉纤、搬运、装卸等活计,东京城近乎三分之一的力夫营生都被他们握在手里,现在竟反过来跟官府要价。黄牛帮幕后东主甚有背景,延丰仓不得不每次从他们那里雇一部分工,在面子上应付一二。实际上去岁以来,延丰仓逐渐自己招工,几乎有大半工不是从黄牛帮雇来的,只是在账目上汇了个总数,没有区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