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的工夫,祁戈雅将尔雅带出来。嘱咐一番,便送她上了马车,由她被那二人带走。
祁戈雅的目光无法从妹妹远去的背影移开。
“那两个人为什么要把她带走?”栖禾川问。
“不是他们。是陛下。”祁戈雅沉默几息,“陛下命我出京办一件事。事成之后,方准尔雅回来。”
栖禾川:“那他便是拿你妹妹的性命在要挟你。”
“……”
“你既不想让她走,为什么还要送她走?”
“陛下于我有恩。”祁戈雅道,“我杀了人,犯了法,是陛下不计前嫌,还提拔我做了卫将……若不是陛下,我和尔雅早就曝尸街头。”
“原来如此。那么你说的那个陛下,遣你去办什么事?”栖禾川说,“需要帮忙么?”
祁戈雅抬眼看他。他涉世太浅,还看不穿她眼底的杀伐决绝。只道她目光郁冷,眉间仿佛积着累年的暮霭。
“这个忙,只有你才能帮我。”
而栖禾川,便因他这点多情的怜悯吃尽了她的苦头。
他说:“好。”
于是,他随她离开京都,前往兴州。他本想带她腾云驾雾过去,她却断然推辞了他,偏是要徒步。这时她似乎又不那么着急了,一路上走走又停停,抵达兴州已是七日后的事了。她又借口要休整,在客栈定了七日的客房。
一路以来,栖禾川领略到不少人间的风光。然而时间久远,那半月的见闻他大多忘了。不过有一件事,他却记得清楚。
那晚两人在兴州河畔散步,十里长街灯笼高挂,火树银花熙熙攘攘。河边人头攒动,都在放花灯,桥头立着一对璧人在赏灯。
“今晚是七月初七,比平日会热闹些。”祁戈雅说。
栖禾川发现人总是爱立名目:“七月初七又有什么特别的?”
“七夕节,人们总爱拜拜织女、和恋人相会什么的,讨个好彩头。”
栖禾川似懂非懂:“所以你要在这里住七日,也是为了讨七夕的好彩头?”
“我主要是为了讨头七的好彩头。”
栖禾川不是人,听不懂她大多的话。他想她大概又在胡说,但还是问:“头七是什么意思?”
“呃。一个日子。”
“那这又是什么意思?”他的目光从桥头掠向她的双眼。
“什么?”祁戈雅问。
栖禾川俯身,在她侧脸轻落一吻。
祁戈雅错愕地愣在原地,眉间暮霭竟有一瞬散开。
他数清她眼睫颤动三下。
人间的风月不知撞开谁的心门。
“原来你喜欢旁人这样对你。”栖禾川了然道。
“不。我不喜欢。”她一口否定,像是见了什么洪水猛兽,神色顿时严峻起来,“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行为不好。也不合适。往后……再也不要这样做了。”
栖禾川向桥头上那对依偎着的恋人看去:“既然不好,那她们方才为什么这么做?”
祁戈雅有点心不在焉:“那女子见了她的心上人,心中欢喜才这样。”
“我见你也欢喜。”
“……”祁戈雅 错开视线再不看他,轻声道,“你见的人太少了。”
七夕以后,栖禾川的命运便无可挽回地坠了下来。
翌日,她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天光乍破时,两人来到兴州城郊一道洞口。
“这是哪儿?”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不声不响,引他向下。
洞内石阶湿滑,阴暗幽深,哪怕是在白日也漫着刺骨的寒意,还有一种似有若无的古怪气味。栖禾川不喜欢这个地方,但他还是和她走过长长的石阶,抵达平地。一条长廊在两人面前铺开,廊中点着三四盏的蜡烛,散出的气味浓烈到叫他有点晕眩。
“栖禾川。”祁戈雅回过身面向他,却垂了眸没有看他,只说,“永远不要原谅我。”
下一刹,她手中寒光尽显。
她用他送她的那把匕首,一刀剜进了他的心脏。
一切戛然而止。
陈怡静如梦初醒:“你——你就这么被杀死了吗?”
“龙当然不会那样轻易就死去。”他说,“那只是开始而已。”
第182章 栖禾川2 恨她已经成为一种躯体症状。……
将栖禾川叫醒的, 是一种蚀骨般的疼痛。
他动了动眼皮,望见自己双肩与双膝处各钉着一枚两寸宽一尺长的锐器。是这四枚锐器封住了他的筋脉,将他锢在人形里, 无法变回真身。他想抬手,却发现双手也被锁链桎梏。
听到锁链晃动的声响,蹲在他膝前取血的男人怔了下, 缓缓抬头,对上栖禾川的眼睛便吓得浑身哆嗦, 慌忙拎起一桶血向外逃去:“江、江大人!”
又一个男人不急不缓地走进来:“阁下醒了?”
“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