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现下有要紧事办,暂且没空跟你啰嗦。等晚上回来,老子再慢慢收拾你。”齐耀祖凑在晏怀微耳旁,笑容令人恶心。
未及晏怀微有所反应,那男人已经昂首挺胸出门去了。
待他走后,晏怀微捡了屋内木凳坐下,望着面前一摞柴禾,陷入沉思。
齐耀祖竟然打算明日就将她送去乐清……这个消息完全在她的谋划之外,且让一切都变得难以预料。
那男人定会逼迫自己,一旦出了临安府,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如此说来,满打满算就只剩十二个时辰。
短短十二个时辰,自己究竟能否如愿……
晏怀微想着想着,忽觉五脏六腑皆绞在一起,酸疼难耐,心头也愈发焦躁,费了好大劲儿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入冬了,天气已是寒凉。
晏怀微今晨离开泸川郡王府的时候,只穿了一件素罗夹袄,什么貉袖、狐裘之类的御寒冬衣皆留在王府。
眼下被关在这间破烂不堪的柴房内,越坐越冷,只觉寒风飕飕吹着,吹得手脚冰凉,浑身止不住哆嗦。
她起身行至窗前,透过窗棂向外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色也瞧不出时辰——天太阴了,心里瘆得慌。
齐耀祖临走时非但没给她留下半点御寒之物,甚至还锁了柴房的门,他就是故意要折磨她,这事晏怀微比谁都清楚。
实在是太冷了,寒气从脚底向着全身渗透,晏怀微不得不寻了柴垛后一个稍可避风的角落,将自己蜷缩进去。
恰在此时,忽听门外响起动静,听声音是一位年轻妇人和一个小男孩。
“阿娘,这房里的女人是谁?”
“是大娘子。”
“大娘子又是谁?”
“以后你就知道了。来,把这些东西都给阿娘,你且自去念书。”
须臾之后,柴房的门被人打开,但见一位容貌姣丽的妇人端着一个托盘走入房内。
托盘上放着热气腾腾的肉羹和糖豆包儿,除此之外,妇人左臂还搭着一件灯笼纹锦莲蓬衣。
“大娘子,这屋里冷,你喝口热羹暖暖身子。”
妇人说着便将肉羹捧给晏怀微,之后又抖开那件莲蓬衣为她披上。
“你是?”
“我原是官人外室,绍兴三十年的时候被官人接回家中。那时节大娘子已经不在齐家,所以不曾见过我。我姓郑,大娘子若是不嫌弃,叫我淑花就行。”
这个名唤郑淑花的女人,柔声细气地向晏怀微解释着。
“刚才在门外的是你儿子?”
“正是,今年虚九岁。”
虚九岁……晏怀微在心里算了算年头,忽然忆起,便是在她嫁来齐家的次年,舅姑威胁她,说外面已经有人为她的夫郎诞下孩儿,过不多久就会将母子一起接回家。
想来彼时舅姑说的,应该便是郑淑花和她儿子。
见晏怀微蹙眉不语,郑淑花讪讪言道:“大娘子不识得我,可我却早就听说过大娘子。您是官宦人家的女儿,琴棋书画样样都好,像我们这种粗鄙女人自是比不得。大娘子若是不嫌弃,淑花愿意尽心伺候您,只求您能宽待我们母子。”
这一番话说下来,晏怀微恍然大悟,明白了对方为何主动来给自己送衣送食——小姨娘听闻家中大妇回来,遂赶忙前来,且讨好,且试探。
晏怀微摇头叹道:“你别唤我大娘子,我早已不是齐耀祖妻室。今日来此也是为了与他彻底了断。”
“大娘子要如何了断?!”郑淑花吃惊地瞪大双眼。
“适才官人出门时特意交待,让众人看住大娘子,莫要被您走脱。官人的意思怕是不想放手。”
言至此处,郑淑花突然俯身跪在晏怀微膝旁,哽咽道:“我知大娘子最是心善,您留在家中与官人举案齐眉不好吗?……求大娘子莫走。”
晏怀微赶紧弯腰扶她:“好好的,这是怎么?”
郑淑花摸出绢帕拭泪,伈伈睍睍,道:“大娘子有所不知,官人原是打算续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