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会条件反射般地、细微地抽搐一下。
不疼,只是一种空洞的提醒,提醒着她那里曾经有过多么炽热的充盈,如今便有着多么彻底的荒芜。
季节兀自流转,从盛夏到深秋,仿佛只是翻过一页书那么简单。而有些故事,却永远地停在了某一页,成了压在时光里,一则无人知晓、也无需再被提起的,未完待续的休止符。
又是一年冬。
沪城鲜少下雪。今年却意外地飘了一场。
第一场薄雪悄无声息地落在窗棂上时,黎予正对着笔记本电脑整理期末论文。她抬起头,望着窗外那些细碎飘落的白色,动作微微一顿。
冬天来了。
这个认知像一片雪花,轻飘飘地落在心湖上。
她忽然想起去年此时,也是这样一个寒冷的季节,她第一次以家教的身份走进耿星语的家门。书房里空调暖气开得很足,女孩穿着厚厚的毛衣,脸色苍白地坐在书桌后,像一尊易碎的白瓷。
然后是那个雨天,墨香氤氲的书房,微凉的指尖覆上手背的触感。
还有最后,那个寒风凛冽的傍晚,决绝的逃离,摔碎在地上的春联,和手机屏幕上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与寒冷有关。
我们的故事,只会发生在冬天吗?
这个念头带着些许自嘲,浮现在脑海里。春天的时候她们在彼此试探,夏天的时候她们骤然分离,秋天的时候她在努力遗忘。
而冬天,仿佛一个轮回的节点,总是不合时宜地勾起所有与那个人相关的记忆,无论是开始的悸动,还是结束的冰冷。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呵出的气息在玻璃上凝结成一团白雾。外面的世界正在被一层薄薄的雪覆盖,像是要给所有过往都盖上一层洁净的、却也是掩耳盗铃的伪装。
也许不是故事只发生在冬天,而是冬天本身,就像她们之间感情的隐喻——始于看似冰冷的相遇,有过短暂靠近时摩擦出的微弱暖意,但终究,抵不过现实的严寒,最终凝固成无法融化的坚冰,沉寂在四季的最后一个季节里。
她伸出手指,在起雾的玻璃上无意识地划了一下,没有写出任何字迹,只是留下了一道短暂清晰的痕迹,随即又被新的雾气覆盖。
就像那个人,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了深刻的、无法磨灭的印记,然后被时间的尘埃渐渐覆盖,看似不见了,但你知道,它一直都在那里。
冬天年复一年地来。
而她们的故事,似乎也永远地,停留在了上一个,和每一个,冬天。
其实我特别想你。
第73章 双相
那份被黎予决绝抛弃的剧痛尚未麻木,另一道更深、更彻底的裂痕,便毫无预兆地在她已然千疮百孔的世界里轰然撕开。
四月十四日,周日,一个寻常得令人心慌的下午。耿星语在帮母亲整理书房时,无意间碰落了一个未曾见过的、装着厚厚文件的牛皮纸袋。
纸张散落一地,她蹲下身,目光茫然地拾捡着。然后,那些冰冷的、充斥着专业术语的文字,如同淬了毒的冰锥,一根根钉入了她的眼帘——“肝细胞癌……晚期……多发转移……靶向药物序贯治疗……”
她的手指僵在半空,血液似乎在瞬间凝固。报告单上,患者姓名清晰地印着:柏岚。日期,从一年多前就开始了。
“一……年多前?”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那正是她病情最反复、最让母亲焦头烂额的时期。
她发疯似的翻找着散落的全部文件,纸张在她手中哗啦作响。六种靶向药的详细记录与疗效评估,像一份无声的死亡倒计时。
前面五种后面都跟着刺眼的“耐药”或“无效”,只剩下最后一种,孤零零地、勉强维系着那微乎其微的希望。
“只剩下……一种了?”她跌坐在地,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为什么……不告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