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好奇望来,将我们打量了一番,不屑讥笑了声,回身离开,朝另一边的台阶走去。
墨衣女人跟着她们走了。
我和卿萝被放在广场正中,我倚着铁笼望着外边,外边的人也在望着我。
“怕么?”卿萝问道。
“不怕,但是觉得很恶心。”我道,“我讨厌强夺与霸占,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有权利肆意糟践别人。”
她一笑:“胜者为王,自然能为所欲为,这并非天理,而是世道。”
几日滴水未进,身子没有丁点力气,我眯着眼睛朝我们来时的海域望去,遥遥一片薄暮,似万泄的金光。
世道。
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很渺小,而这个世界太广太大,我所求的就是安分守己,踏踏实实,尽量活于光明之中,不与那些黑暗接触,可是我没得选择。
螳臂当车,但我不得不挡。
笼子外忽的响起巨大的欢呼声,我们回过头去,那墨衣女人端手走了回来,身后跟着两个粉衣女子。
在她们之后,一个面貌矍铄的男人负手缓步而来,鬓若刀裁,高鼻薄唇,双眸锐利如炬,气宇如风。
墨绿色的宽袖长袍,领口袖口裙裾上的花纹我在孤星长殿的甬道中曾见过一二,腰间束着一条莽色宽边锦带,绣着暗黑色长鹤祥云。
卿萝低声道:“是他,行言子。”
我有些愣:“怎么会是他。”
“你见过?”
面貌我记不清,可直觉就是他,那个将我从安生湖底千里迢迢强牵至春鸣山上的男人。
在他身后又走出一个女人,容色美艳清冷,青碧凌华花衫长裙委曳拖地,滚过一地狼藉,却不沾一丝脏污。
他们径直走来,隔着两丈距离站在笼子外打量我。
那女人将胳膊上挽着的溪色披帛带到前头,随意道:“就是她?”
行言子嗯了声。
“并未觉得有何特别之处,还不及你那。”
行言子看了她一眼:“不知物稀。”
女人又将我上下一番打量:“真的有用?”
“你不信我大可另想他法。”
女人微微皱眉,点头:“那便开始吧。”
行言子淡淡道:“我要的东西呢?”
“急什么,事成之后我自会给你。”
行言子一笑:“照你的意思,若是不成,便不给了?”
女人回头看着他:“不成我为何要给你?”
“可你知道我以她为祭要付出什么代价么!”行言子朝我一指,怒道,“我死一万次都不足让那人解恨啊!”
“谁?”卿萝低低问我。
我摇头。
那女人朝我看来,再度打量我。
她上前一步,略带倨傲的语气:“你就是田初九?”
我懒得理她。
她看向行言子:“她不过如此,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行言子朝我望来,对上我的视线后微微避开,顿了顿,回过身去:“准备仪式,开始吧。”
“慢着!”我叫道。
他回头。
我站起身,右手扶着栏杆:“你是唐采衣的义父?”
他双眉轻轻皱起,点头:“嗯。”
“十八年前,沧州德胜城,引九龙渊煞气去城中的可是你?”
他转眸望向远空,不语。
我又问:“孤星长殿下的万千行尸是不是你关进去的?”
海风将他的长袖鼓吹,带起的滚边如似墨色浪潮。
良久,他缓缓吐出两个字:“没错。”
“你这个畜生!”我大骂,“你何止死一万次,你千千万万个轮回都不会有好报的!”
他闭上眼睛,转过身去。
我又叫道:“站住!”
他没回头,沉声道:“还有什么想问的?”
“四年前,你是否曾将我引去过春鸣山?”
明显看到他身形一晃,半响,他点头:“是。”
“你如何做到的?”
他没说话,顿了顿,回身看着我:“你如何来,便如何去,无须多问,你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说完双手端起与额同高,冲我深深作揖。
我一愣,那个女人,包括墨衣女人和那些粉衣女子以及所有的侏儒小童皆讶异的朝我望来。
卿萝低低道:“他怎么,对你又敬又怕?”
我从始至终皆一头雾水:“我不知道。”
行言子转身离去,走到那鲜血淋漓的高大石碑前,他脚步渐缓,抬手轻轻抚着碑面,面容悲悯凝重。
那女人拿出一个方盒,一个粉衣女子接过,朝行言子走去。
行言子侧头对一个侏儒吩咐了些什么,侏儒点头,朝那些铁笼看去:“把男人都抓出来!”
立时无数岛民和侏儒上前,砰砰打开那些铁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