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怀里。
他的动作很慢,随时准备在她流露出抗拒时撤退。但她没有。
她脊背贴上他胸膛的瞬间,他感觉到,怀里那颤抖着的小身体,顿了一下,接着一点点松弛了下来。她在他怀里转了半圈,脸埋进他颈窝,找到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呼吸变得悠长。
而最磨人的,是第三天凌晨零点半。
她开始在睡梦中流泪,绵绵不绝顺着眼角滑落,不一会儿,又含糊呓语着什么,他俯身去听,只捕捉到几个音节,“ne(不要)”“bt(血)”“estutirleid(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谁?对那个用刀抵着她喉咙的斯派达尔?对那个死了还要用血吓唬她的叛国者?
那种败类也配得到她道歉?这姑娘泛滥的同情心,连对敌人都——
“赫尔曼。”
就在心火倏然窜起的刹那,她带哭腔的这一声,又猝不及防全被浇熄了去。他收拢手臂,抱着她的肩,在她额头印了一个吻。“我在。”
女孩的呓语里,更多的还是那些他听不懂的、来自她家乡的话,一个个像加密电报似的掠过他耳际。
其中有三个音节重复得最频繁,他听出来了。
“youlgn”,他皱眉,这发音乍听倒像德语里的j?rnze(猎矛),尾音带着她母语那种特有的、东方柔软韵律。
直觉告诉他,这个词,一定与她反复陷入的噩梦核心紧密相连,或许是件东西,或许是个人。她说的是中文,那么,这大概率与她过往在故乡的经历有关。
一种混合着保护欲与不明所以的躁意在他心底翻腾,假如这是一个人的名字…他不介意把那个人找出来,帮他把名字刻到墓碑里。
这念头带点他现在急需的,爽快的血腥气,金发男人想了想,毫不客气拨通了她叔叔家的号码。
那老头那么晚竟然也没睡,他把话筒凑近她翕动的唇边。
短暂沉默后,那头传来回应:“…是我们家乡的一个老传说,夜里独自走山路的人,会遇到一种花,如果被它迷惑靠近,就会被拖进地底,再也回不来。”
他顿了顿,“大人用这个故事吓唬孩子,让他们天黑后不要乱跑,没想到她到现在还记得……”
用故事来约束小孩,这在他们欧洲的童话里倒也不少见,可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在劫持后,她的童年恐惧会忽然苏醒?
也许那杂碎把她拖到档案室时,唤起了被拖进黑暗的原始恐惧?这推论像坦克履带般碾碎所有疑点——简单,直接,符合逻辑。
但履带碾过之处,总还残留着几块硌脚的碎石块。
她确实怕黑,夜里总喜欢他抱着才能安睡,也嘟囔过在寄宿学校,老师总会准时熄灯,留她在漆黑寝室里,盯着天花板睡不着觉,可她从没提起过什么youlgn,这么一个鲜活具体的恐惧对象。
“她出什么事了?”电话那头追问。
他正要再问两句她童年的事,掌下肩膀却抽动了一下,怀里人安静下来,开始无声啜泣,温热泪珠一颗接一颗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