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郡城都沉浸在婚礼的喜庆中,王府上下张灯结彩,入目所及一片大红,宾客摩肩擦踵。
与王府长史花见一道操持婚礼,凌宴了安排车接车送,排场十足,就是给阿淼造势。
全境文官武将,除守城将领,有头有脸的都来了,随处可见的外族官员,使得这场盛大的婚礼颇有几分万邦来朝的味道。
政治人物大婚,自然离不开政治意义。
王爵的婚礼相对繁杂,众人皆早一日抵达,配合内务府“彩排”,夜里的婚前夜宴,好不热闹。
曾经匈奴首领的呼延烈化身蒙东郡郡守,僵硬地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沉默地臣服着;高句丽的内政大臣韩大勋摇身一变掌管辽东郡,强撑起的灿烂的笑容总让人感觉促狭的紧,有点假。
西疆的栗特里就安逸多了,一手喜糖一手美酒,跟身旁的少女道,“比我们西域、西疆的好吃。”
少女五官深邃神采飞扬,与栗特里有七分相似,表情不大甘心,却也诚实,“又香又甜,酒也一等一的味美。”
车子也一等一的快!
“这烈酒,爽口!”栗特里豪爽大笑,此役论功行赏不少人得到提拔,唯独安远侯只得财宝,和功绩不符,他再看不出来萧王打算登基再给安远侯封王就是傻的了,封地也不难猜,绝对是平阳,这么一员大将坐镇,没有一个外族敢反。
真是狡诈,哦不,精明啊。
如今方便打听,栗特里总算晓得安远侯行事风格,以及她独女的小小蟒袍……这次他特意带自己最漂亮的小公主出来长见识,投其所好。
父女俩一起学汉人文化习俗,东瞧瞧西看看,用他刚学的汉语跟大家聊上几句。
他口音很怪,话说的不怎样,但热情大方,一众官员对栗特里的观感非常不错,也算相谈甚欢。
忽而,栗特里认出了人群中的韩大勋,让女儿呆在原地,特意上前一口蹩脚汉语对韩大勋道,“前倨后恭,令人发笑。”
给辽东上嘴脸,疯狂阴阳。
韩大勋脸上的微笑差点没撑住,“栗特大人你……”
“我肿么啦。”大胡子栗特里神情倨傲,“我西疆第一个归顺,准心诚服不日封侯,不像辽东小肚鸡肠,都管不住,惹恼殿下,没你果子吃!”
韩大勋那叫一个气,一样的蹩脚汉语,“辽东自会安定,不绕栗特大人费心,泥要灌嚎西疆,我辈楷模。”
栗特里“哼”了声,神情得意,“你是要好好雪。”
转头回去赶紧叮嘱女儿,“别碰辽东人经过的食物,我怕他下毒。”
异域少女一口瓜果卡在嘴里,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好不尴尬。
听他们吵架真的很好笑,围观群众把这辈子悲伤的事想了个遍才忍住没有乐出声。
有一说一,毕竟辽东不太平,栗特里多少阴阳到大伙心坎里了,对他观感更是好得不得了。
栗特里略带咖喱味的阴阳怪气,属实是凌宴听到会爆笑的程度,给这场盛大的婚礼增添了不少笑料。
这是个见风使舵的一把好手,很会揣度心思,除了那一脸胡子,凌宴真的很难讨厌他,啧,人啊,拿人手短啊!
都是同僚,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一众官员浅浅安慰了韩大勋几句,反正很不走心,大家伙的心思都放在婚宴上。
萧王殿下晚婚拖延至今,加上邪祟时期的疯癫传闻,人人都想一睹道士王妃的风采。
一般来讲藩王正妻该是王妃,然而公孙照的称号却是“王后”。
后字,诸多字形万变不离其宗,口上面一个手形,是为掌控话语、负责祭祀的女性君主,后来才演化出君主正妻的含义。
都是人精,官员当即猜到萧王要让妻子掌权,都难以置信,这不怕外戚干政?啊,王后好像没啥外戚,只几个伤残的道士……众人一时竟不知作何感想。
见状,不请自来北上参加婚礼的世家权贵心情也很微妙,根本无法揣度萧王的心思。
事实上萧王早跟王府谋士舌战数场,搜尽古籍引经据典,势要堵全天下的人的嘴,谁质疑都没用。
凌宴听花见科普“后”字的重量非常惊讶,怪不得秦笙作为大巫负责祭祀,原来是这样。
女人负责的祭祀,对古人多么重要的一环,竟然没落到祠堂都不能进?
简直倒反天罡。
后这个字其实和女人一样,在漫漫长河中一步步失去把握权力的庄重感和资格,变成了旁人的附庸,具体从哪崩坏的已然无从考证,观念深入人心,不知何时才能扭转,但重塑她的权柄,应该还不晚。
凌宴在自己的小本本多加了几个注意事项,思想教育小课堂又有新的讲了,不过现在她要去检查祭天仪式的酒水,不能让长安国师的疏漏重演。
这场婚礼是一切的,必须万无一失。
婚礼当日晴空万里,万人之上,在所有人的见证下,身着繁重黑红礼袍的新人相互册封授予权柄,敬告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