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知道了,早去早回!”
谢夫人欣慰地目送二人。
他回过头,母亲在门前温温柔柔地笑着,隔着细雨,满眼慈爱地看着长大的孩子。
他回以笑脸,这才安心走远。
“走吧,我送你回宫,再等我爹一起回来。”
走得远些了,谢见琛对晏漓道。
谢见琛没有骑马,除撑伞不便外,晏漓知道他那日斗狮伤重,只恐是怕撕裂伤口,至今都不敢做什么动作。
“伤还不见好?”
晏漓忽然发问。
谢见琛明白没瞒住他,有点心虚:
“原来你知道了啊。”
“全上京都知道。”
“……”
他自己也没想到竟然捅出这么大篓子,现在闹得人尽皆知,尴尬到偷偷在袖子里扣手:
“这不……也没过几天。”
“还疼吗?”
“不疼了!”
谢见琛扭了扭小臂,试图证明自己已无大碍。可这一动,伞盖倾斜,雨水湿衣淌过肩头伤口,突然袭来的痛刺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叫你逞强……别乱动。”
晏漓靠近他,小心翼翼拭干净他衣上雨水。
谢见琛悄悄抬眼瞄向晏漓侧脸。
今天的晏漓同往日似乎不大一样。
长大归京以来,他总觉得自己和晏漓之间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无法逾越。
可是今天自己似乎窥见了他的另一面。
那层屏障消失了,一切就像二人无忧无虑的童年时那样纯粹。
“刚才是不疼的。”
谢见琛乖乖任晏漓摆弄,目光越来越低,不自觉溜向脚尖,小声咕哝。
“你一关心我,我就不疼了。”
“……”
晏漓手上一顿,只见谢见琛低着头,整颗毛茸茸的头上,只露出不到一半飘上红云的脸颊和睫毛。半截白皙的脖颈露在外面,白得不像是习武男子的肤色,只看得出来是自小被爹娘千娇万爱养大的贵族小少爷。紧张极了似的喉结微滚,如同扑通扑通打鼓的心脏。
一瞬间,两个人很默契地选择了沉默,谁都没有说话。
眼下老实地被晏漓圈着,谢见琛忽然有点郁闷——自己合该是那个照顾人的角色,怎么还给人添麻烦呢?
“伯母真是位极好的母亲。”
晏漓兀然道。
“是啊,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娘。”
说到母亲,谢见琛心情相当明媚,忍不住脚步轻快地在晏漓身前转了个圈:
“没有这么好的娘,怎么养得出这么厉害的我呢。”
晏漓见他如此天真烂漫的模样,声音中都不自觉染上几分笑意:
“你和你娘很像。”
“是吗?”谢见琛嘻嘻一笑,“其实,我爹也是这样说的,说我越长大越像我娘。”
佳节美景,亲友相伴——一切幸福得就像梦一样。
谢夫人只准他饮半壶酒,此时许是上了些酒劲,言行似乎都不大受控了。整个人好似嵌在云里,什么身份纲常、君君臣臣都被他给忘没了。
他走了几步歪歪扭扭的路,毫无征兆地猛然转过身,面对着晏漓,抬起左手按住对方的肩。
许是因为身高相差得太多,少年神色有一抹转瞬即逝的不满,只好踮起脚尖,右手挑起眼前人的下巴,一脸坏笑。
“那……你要不要嫁到谢家来?”
晏漓猜出谢夫人误会了自己和谢见琛的关系。他本以为,面皮薄如谢见琛会避之不谈,却没料到这人沾了酒,胆子壮了数倍,竟敢调戏起自己来了。
“你喝醉了。”
“有……吗?”
少年歪头,猝不及防地抬起双手,摸向晏漓的脸,自己对自己念叨:
“看得清啊……”
晏漓将手背抵在谢见琛脸颊上试了试温度,并不很烫,看来只是略有醉脸。
他抓住谢见琛的手腕,让某人无法再到处乱摸。
“梦该醒了,谢见琛。”
他狠下心,不知是在警告少年,还是在警告自己。